俩人坐在停车场旁边的长椅上,贺余欢脸上的伤口贴着一块纱布,其他地方刚刚缝针,偶尔动作大了会扯到,贺余欢微微皱眉。
“受伤这种事没有必要习惯,你们学校有人欺负你?”贺余欢现在还是做大侠梦的年纪,最看不惯的就是校园霸凌。
苏执宜沉默,两人聊到这种话题,未免交浅言深,他没有跟人抱怨的习惯。贺余欢身上都是潮牌,即便苏执宜认不出牌子,也能看出衣服质感很好,很有设计感。小车祸后,撕烂的地方,就像是特意弄的破洞设计。而苏执宜身上还穿着跑外卖的衣服,被扯坏的部分露出里布。
苏执宜:“……”
他打开了蛋糕,蛋糕不大,是四寸的,两个人吃刚刚好,上面的兔子已经歪掉了,水果也散开,不过看得出蛋糕的形。
蛋糕虽小,五脏俱全,配了叉子和碟子。苏执宜切分开蛋糕,“祝你生日快乐,今年不要再受伤了。”
贺余欢接过蛋糕,碰到苏执宜的手指,心里一跳,“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祝福。”
贺余欢第一次吃这种劣质奶油的蛋糕,味蕾不满意。比起蛋糕,更有意思的是苏执宜,吃着蛋糕的苏执宜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我很久没吃生日蛋糕了。真甜。”苏执宜的表情带着怀念,“可惜不能许愿。”
贺余欢出神地望着苏执宜的侧脸,柔和的表情削减了苏执宜生人勿进的气质,就像晚间粲然一现的昙花。
他吃了一口蛋糕,为难地咽下去。一边偷看苏执宜,一边想,苏执宜也很甜,像一块巧克力脆皮冰淇淋小蛋糕。外表看起来硬邦邦的生人勿近,其实并没有那么冷,也没有那么硬。
“苏执宜,你什么时候生日?”
停车场种着木槿和桂树,吸收车尾气里的二氧化碳,免得让此地变成生化林,机动车停靠的部分更靠近建筑楼,缅栀子的花瓣正开得娇嫩。白色微黄的花瓣朵朵绽开,迎接这个盛夏。
大风扫来,落叶护花受了正面攻击,残躯轻飘飘地落到地面,又被大风刮走。
苏执宜望着落叶,“好久没过生日了。”
“难道你连自己生日都忘了?”贺余欢激将道。
苏执宜并不吃激将法,“问这个干嘛,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
“我们一起庆祝了我的生日,我也想跟你一起庆祝你的生日,有来有往,不好吗?”
苏执宜摇头,望着一支绿叶凋零只剩独花的缅栀子,“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不想庆祝我的生日。孤孤单单活着,没什么可庆祝的。”
贺余欢见他一直盯着树看,那缅栀子上的花确实好看,周围却不曾落下一朵,让他借花献佛。
在苏执宜诧异的目光中,贺余欢蹬着树根灵活地爬了上去,爬到分支上,那分支太细,人不好站立,贺余欢抱着枝干略显狼狈,脸上的纱布蹭在乱枝上,许多寒露沾惹衣裳。他摘了一朵鸡蛋花,别再耳后。
白花别青丝,少年冲动行事,让苏执宜忘了刚刚那些愁绪,紧张地替他望风,“你快下来,待会儿被人看到了。”
贺余欢又揪了一朵,藏在口袋里,抱着枝干,不确定地张望,“好像有人来了。”
苏执宜急道:“快下来!”
“那我跳下去,你闪开点。”
贺余欢从树上跳了下来,护着口袋里的花。路过的病人行色匆匆,并未往这边看,贺余欢将花放到苏执宜的手心,“你好像一直在看它。”
纯洁的花朵,皎洁明媚,略沾一点鲜明的澄黄。
苏执宜抓紧了那朵花,“送给我?”
“是我提起生日的事,让你不高兴了。这朵花,”说着,贺余欢把耳上的那朵也拿下来,两只凑成了一对,“一朵花孤单,再来一朵陪他,就不孤单了。”
苏执宜轻拈花瓣,将两朵花留在长椅上,任大风吹,两朵花都依在一处。他眼底幽暗,阴暗的想法闪过一瞬间,许多阴谋论一页页翻过。
贺余欢拍掉身上的寒露,“今年你还没许愿吧,我的生日愿望分你一个,你想许什么?”
苏执宜的剪影单薄,闻言视线转到贺余欢身上,“人们总是将不可能的事情寄托于愿望。希望如你所说,以后不再孤单。”
贺余欢不太赞同,“这个是必然的,你可以许愿别的,例如长命百岁?长高10公分?新学期和同学和睦相处?”
苏执宜背着光影,面孔融入暗色,“不,就要这个。希望以后不再孤单。”
“一定会实现的!这不是有我吗?”
贺余欢拍拍苏执宜的肩膀,瘦削的肩膀都是骨头,他忽然想起苏执宜的身体被货车撞飞碾过的残影,郑重地:“我替你许一个,希望你以后都不会出车祸!”
苏执宜以为他打趣自己,认真保证:“这辆车看着好好的,灯却是坏的,我会申请检修,下次不会出这样的事故了。”
“送外卖需要赶时间,太危险了,你还这么年轻,如果真的出事,太不划算了。”贺余欢前不久还看见外卖骑手出事的新闻。
苏执宜:“骑手的工资是日结的,比较适合我。”
“换个别的工作吧,给人当家教应该赚得挺多的,你成绩这么好,别人肯定愿意选你。”
例如老贺,肯定就愿意请苏执宜当家教。
贺余欢幻想了一下苏执宜到他家里,每天压着他背书的情景,立刻打了退堂鼓,还是给苏执宜介绍学生吧。这种恐怖的事情,就不亲自参与了。
“我不会教人。”苏执宜排斥道,“以前班里也有同学问过我问题,讲了好几遍,还是让我重讲。我觉得她根本没听进去,教人学习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