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话筒,当着这么多人,想要真实地表达自己,嗓子也有些发紧。
“那个,大家晚上好!”
“岑董,晚上好……岑董好……”
岑苍压了压手掌,示意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停下:“……过去的这几年,晶华经历了不少动荡,我相信身处其中的你们,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焦虑。这些,都是我这个创始人,也是前任董事长的失职和无能,在此,我先向大家道个歉。”说着,岑苍深深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岑苍直起身,继续说道:“今年,在阳总的带领下,我们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这当然值得欢呼和庆祝。但同时,我相信大家也听到了许多对晶华并不友好的评价,乃至于一些诋毁的舆论。我想说的是,商场如战场,大家并不总是合作关系,有时候也会出现这样残酷的竞争关系。在竞争中生存下来,远比在合作中共谋发展困难得多得多。”岑苍瞥了一眼站在舞台灯光阴影中的阳云林,“所以,我希望大家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能充分信任和支持阳总,大家一起共创辉煌。”
掌声雷动。
岑苍转身将话筒递还给阳云林,也觉得刚才那番真心话有点煽情了,心头越发不快:“这下你满意了?”
阳云林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不仅在同行里,就是在晶华内部,也因为之前的强买股权,引起了不少非议。一个企业和它领导者的名声固然重要,但那时他实在顾不上,只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扭转。他实在没想到岑苍竟也体察到了他这点难处,会为他说话。
阳云林快乐地:“满意,谢谢岑董。”
年会终于结束了。
今年阳云林负责了以前主持人的颁奖环节,实在是累得够呛。一进车里就靠着座椅,岑苍上车,他便后背滑过来,靠在他肩上。
岑苍搂着他的肩:“累着了?”
“嗯。”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这种喜欢大包大揽的人。颁奖这些事,交给别人做不行么?”
“行倒是行,但公司年会好久没有这么办过了,我想给大家鼓鼓劲。”阳云林抓着岑苍的手指,“也想改变一下自己那种‘无情无义’的形象。”
“还挺有自知之明。”
面对岑苍的挤兑,阳云林也不生气,反而用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老岑,你也觉得我那些事做得太过分了吗?”
“是有些过分,但我也理解你不得不那么做的原因。”
“那你夸夸我吧。”阳云林伏在岑苍胸前,因为这种撒娇而难为情,但又控制不住要这样做,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声音也闷闷的,“我今天给所有优秀员工颁了奖,也夸奖了他们。接手晶华后,我也很努力,不想让你看到我失败,所以……”
岑苍手掌盖在阳云林后脑勺:“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想得还要好。我把这个重担交到你肩上,实在是辛苦你了,宝贝。”
未曾欺骗(全文完)
刚过完年,气温略有回升,年前的那场旧雪还没化完,堆在人行道边发僵变硬也蒙了尘,变得脏兮兮的。而墓园里,那些背阴且人迹罕至的枯草地上,未化完的雪仍然干净洁白。
这是阳云林第一次带岑苍一起去给他父母扫墓。
当年他那状态也没办法处理父母的后事,是附近几家相熟的邻居联合物业一起将他们安葬了。后面很多年,阳云林都不敢来看他们,害怕那种创伤再现。直到他在对付岑苍的过程中,痛苦纠结,难以忍耐的时候,才偷偷来到父母墓前,藉由这种痛苦去对抗另一种痛苦,让他坚定信念,不再动摇。
所以当他听到岑苍否认和他父母的死有关时,他靠仇恨建立的意志有一瞬间的崩塌。
但他立马就做出了要重新调查岑苍所说的是否是真相的决定。当他得知这一切的恨都是建立在他的妄念之上时,阳云林自责后悔,但那压在心上层层迭迭的痛苦突然就被揭开了,他也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原来他一直想要的并非是伤害岑苍,而是好好跟他在一起。
放完手里的鲜花,阳云林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
岑苍没有过去,而是站在十来米远的一处花坛边等他。冬季的阴天,整个色调都是灰的,阳云林也一身黑色的大衣,显出那瘦长的身形越发萧条。岑苍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恐怕心头不太好受。任谁知道自己会被走投无路的父母拿来交易,心头那关都难过吧。
没多久阳云林折身过来:“走吧。”
岑苍跟在他旁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这种时候语言很是苍白,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没走两步,阳云林主动靠过来拉了他的手。
他穿得不多,下车呆了这短短的时间,手指就已经冻透了。岑苍立马回握了他,将那些冰凉的手指攥在手心里。
“老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懦弱?”
“其实那些误会只要我稍微再查一下,或者更冷静公正地看待你一分,就不必伤人伤己,差点难以挽回。”阳云林握着岑苍的手更紧了些,“后来我仔细想了,为什么那时候我就那么固执地去相信你就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就像你说的,我不得不这样去相信,我需要仇恨的支撑,要不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那些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岑苍改为搂着他的肩,“况且那时你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人生的变故很正常。”
阳云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情绪仍然不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