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对姜澂鱼道:
“澂鱼啊,现在距离你进宫伴读还有一些时日,这几日你便跟着爹爹每日来靶场练箭,你次兄负责教你骑术与马球,他虽然不学无术了些,但这两样还算拿得出手,教你是够用的。”
闻言,姜问筠不满道:“爹爹,你就不能不在妹妹面前揭我的短吗?我的骑术与马球在京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教妹妹自然是够用……可我这春假总共也没多少日,总不能天天闷在府里吧?”
姜绍睨了他一眼,状似薄怒地斥道:“你也知道春假没几日,还想着出去鬼混!这几日你就留在府里陪陪你阿娘和妹妹,省得再出去给我惹是生非!”
姜问筠哀嚎一声,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只得认命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有了自家爹爹和兄长的亲自教导,再加上有前世所学的基础在身,是以姜澂鱼进步异常迅速,几日下来,便令姜绍和姜问筠父子二人刮目相看。
这几日高强度的练习之下,姜澂鱼觉得胳膊腿哪哪都疼,在孟氏那儿用完膳,她便回到自己院子里休息。
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热水,热水浸泡着疲惫的身躯,浑身这才松乏了些。
躺在浴桶里,姜澂鱼悠悠地想,看来,还是得循序渐进,不能拔苗助长啊。这几日又是想着学画,又是想着学骑射,她好像把自己逼得急了些。
可她不是不能停下,是不敢停下。一停下来,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即使每日将自己累得倒头就睡,那人还要闯进她的梦里来扰她。
陆廷渊。陆廷渊。
她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细细咂摸了两遍。
她是被人害死的,这毋庸置疑。可如今,曹姑姑的儿子还好好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开着香铺,想来无人追究她的死因。
是当年她的死被伪装得太好,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她的枕边人,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姜澂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眼里也被浴房的热气蒸得凝起了一层水光。
不能再去想他了,光是怀疑,就足够令她痛彻心扉。
她定了定心,将思绪转了回来。要查当年之事,曹姑姑的儿子李掌柜倒是一个切入点,她得寻一个机会,再去打探一番。
次日清晨,大祈皇宫,明光阁。
六部及翰林院、大理寺、太府寺长官全部被叫了来,商讨江南官场贪腐案及后续赈灾事宜。
这几日,工部尚书、吏部尚书两位朝廷正二品大员相继被投入大牢,连带底下一些收受贿赂的小官,全部被押解入狱。
一时间朝廷上下人皆惶惶,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
户部尚书姜问渠上前道:“陛下,根据从淮州刺史家中翻出的账目所列,朝廷下发的这笔赈灾银,吏部尚书收受贿赂两万两,工部尚书贪墨三万两,加上各州长官自己昧下的,也只有十余万两之数。其余八十余万两白银和粮草不知所踪,不知卓左将这两日审讯可有新进展?”
闻言,卓枫上前一步,“回禀陛下,这几日臣严加审讯,可京中涉事一应官员都一口咬定不知情,臣认为他们不似说谎。对于赈灾银粮失窃一事,还得从江南那边的官员身上下手。”
江南那边的官员请罪的折子堆满了帝王的书案,口径也十分统一。
他们知道贪污行贿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可贪多贪少却是全凭自己说,于是便打定主意咬死不承认,说只拿了部分银子打点京中关系,自己也只是昧下了零星之数,其余银粮都用来赈济灾民了。
因为他们清楚,不说还可能保命,说了就是必死无疑。
陆廷渊气得将案头的奏折全都一股脑扫了下去。
“指望他们?你们都看看,看看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灾民都涌到京城,涌到朕的脚下要饭了,还在满口矫饰!简直是目无王法!朕定要将这群蠹虫全都杀个干净!”
几位大臣闻言连忙跪地劝言道:
“陛下万万不可!江南官场势力驳杂,官官相护,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全部治罪,那江南便会陷入无官可用的尴尬局面。老臣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补齐这笔丢失的钱粮……”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姜问渠,补齐二字说起来容易,但对如今的户部来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姜问渠没有急着回应补齐银钱的事,而是转言道:
“陛下,此次江南水患,河道淤堵,多地受灾严重。而江南又是天下粮仓,这次灾情冲毁了大片田地,严重影响了春种,因此臣预测,大祈今年的粮食供应以及物价都将受到很大影响,当务之急,应是及时部署,平抑物价,以免此次灾情的影响扩大化。”
陆廷渊沉了沉眸子,“太府寺何在?”
太府寺卿战战兢兢持笏出列,“微臣在。”
“命平准署提前预警,早做筹谋,务必稳定各地粮价,不可在这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是。”太府寺卿领命退下。
“对于赈灾银和赈灾粮亏空一事,诸卿可有想到解决对策?”
底下没一个人应声。
陆廷渊冷冷扫了众臣一眼,“一个两个都哑巴了?朕高官厚禄养着你们,难道是养了一群鹌鹑吗?”
底下官员皆躬身持笏而立,瑟瑟不敢多言。
刑部尚书严锡硬着头皮上前谏言:
“陛下,臣认为,应当速速将江南地区受贿行贿主谋官员捉拿归京,从严处置,杀一儆百,让底下犯事官员人人自危。再发起募捐,料想这些官员为了保命,定会铆足力气捐钱捐物,如此一来,银钱之急或可缓解,朝廷也好给民众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