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扬眉骄傲地哼笑一声:“怎么样?乔老师手艺厉害吧?”
宋尚惊讶得合不拢嘴,眼睛里全是星星,崇拜地看向乔澈。
距离和医生约好的时间已经超了两个多小时,乔澈不想再耽搁,洗了手简单吃了几口饭,拿着外套和手机就打算离开。
直到手掌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时,乔澈的心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
孟婷提到那位“霍总”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可是安州这么大,他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凑巧。
然而在看到霍明绪的瞬间他知道了,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几千万人口的省会,两个分别十年的人就是能遇见。
看来霍明绪是过来参加吊唁的,他应该没那个心思在外面站四个小时,只为了等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
逝者的女儿去选寿衣了,相比起刚刚的哀嚎声,走廊清静了不少,以至于乔澈一出门就看到了头枕着墙站在门外的霍明绪。
阳光从走廊外照过来,霍明绪的影子落在脚边,地上扔了几个烟头。
乔澈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穿上羽绒服,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握住,霍明绪这一下完全凭着情绪来的,没收力,紧紧地箍住他的手腕,乔澈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霍明绪动作粗鲁地拖拽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工作区域的卫生间基本上没什么人用,霍明绪反手砸上门,一把将乔澈推到墙上。
乔澈比霍明绪矮了大半个头,也比不上他这种常年健身的人身材健硕。被他这么一推,后脑磕在坚硬的墙面,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响。
脸上的口罩被霍明绪一把拉下,一股冷冽的男士香水味钻进鼻腔,紧接着,霍明绪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把他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微低着头,漆黑的瞳孔中全是压抑的怒意。
他们的距离不过几厘米,顶着霍明绪的目光,乔澈很淡地笑了笑:“这么巧。”
这么多年,和手底下笑里藏刀的老狐狸周旋过,也应付过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的狂蜂浪蝶,霍明绪总以为他已经足够强大,然而今天正对上乔澈波澜不惊的双眼,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淡定。
“是挺巧的。”霍明绪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很沉:“当年你没参加高考,我还以为你直接出国了。”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抬眼看着瓷砖墙壁上的裂纹:“没想到你的品味这么独特。”
摘下口罩,乔澈整张脸都暴露在霍明绪眼前,他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变化,可是面对霍明绪的时候眼神没了曾经的灵动。
“挺好的,收入稳定。”乔澈抬眼与霍明绪对视,丝毫没有被嘲讽了的恼意:“和霍总是没办法比。”
当年读书的时候霍明绪是学校的小霸王,就连校长也只能看在霍家财大气粗的份上忍气吞声,唯独乔澈不怕他。
当初不怕是仗着一份偏爱,而如今不怕大概是因为发自内心的不在意。
霍明绪勾了勾唇角,不屑与轻视更甚:“你曾经看不起的人不会永远逊色于你。”
乔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受教了。我不是霍总公司的员工,现在有事,不知道霍总能不能先让我走了?”
两人今天的对话称得上剑拔弩张,霍明绪冷笑一声,直起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澈的羽绒服只套了一只袖子,另一只垮在肩膀,看上去有点狼狈,越过霍明绪,拉开门走了。
卫生间的门反弹回来,发出一声闷响,霍明绪收回目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捏成拳。
刚刚这一拳没直接打在乔澈身上,已经是他的极度克制了。
市医院诊室内,陆成川把一杯温水放在桌上,拢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喝点温水。”
“谢谢。”乔澈双手罩着纸杯,冰凉的手指才感受到了一点暖意。
陆成川眉毛紧紧拧着,把手边的检查报告拿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上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和我想象的差不多,目前的情况吃药根本控制不住癌细胞的扩散。”
陆成川看向乔澈:“我还是劝你尽快手术。”
乔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小半杯水,嘴唇洇了点水汽,显得没那么苍白了。
他不表态就是无声的拒绝,陆成川罕见地有点着急:“乔澈,你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往后的人生还那么长…”
“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到40,我胆子小,不想冒险。”相比陆成川,乔澈倒是更像一个淡定的医生:“更何况手术费用要40万,我可没那么多钱。”
陆成川见过太多为了治病倾家荡产甚至四处筹钱的患者和家属,知道他这都是借口:“其他的事都可以想办法,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乔澈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盯着纸杯上的花纹,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做我们这行的,生和死早就看淡了。活着不一定多好,死了也可能是解脱。”
陆成川知道他的职业,甚至因为职业的原因,两人在工作中也不可避免地有一些交集,乔澈脾气温和,他来的次数多了,就连科室的护士长都说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可是时间久了陆成川才发现,一旦是乔澈决定了的事情,没什么人能改变。
见陆成川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乔澈讨好地笑了,他笑的样子特别好看,陆成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上次开的药应该吃完了吧。”
乔澈眨眨眼,毫不心虚地回答:“吃完了,止痛药也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