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上车,jonathan都没再开过口,只是专心致志的发着自己的呆。他发呆的时候,身上那种平时若隐若现的迷离感就悄悄占了上风,加上他有几分亚洲感的英俊侧脸,好像一个刚刚来到人间的山神,怎么藏也藏不住自己的格格不入。
而作为凡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唤醒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只得吃了包里在车站买的牛奶面包,爬到上铺去躺下。
吃了一路的牛奶面包,就算是再不挑食我也有些受不了了。但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国内,有无尽的美食等着我,一时间连jonathan为何发呆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瞥了眼窗户上的倒影,还算平静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下车前,我依旧是被jonathan摇醒的。他这时已经正常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呆发够了。但他同样没有主动解释昨晚的失态。
下了车之后,我们随着睡眼惺忪的旅人们出了车站。此时刚过凌晨四点,天空还是一片暗沉,只在不太整齐的一侧天际线上有几缕微弱的光。而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条河在光影之中静静流淌着,正是两国交界的红河,也是我们这次偷渡的通道。
也许是饥饿引起了烦躁,以及眼下有更紧迫的事要做,所以我暂时没有去就jonathan的反常刨根问底,而是一言不发的带着他走向河港的方向。
借着朦胧的天色,我们穿行在略显陈旧的建筑之间,街上的人比我预想的还多些,有些在忙碌的搭简易的早餐摊,有的在整理今天要背去卖的货物。也许因为是热带,在别处都清冷逼人的黎明在这座并不很繁华的城市里变得细腻而温柔,像是伴着辛勤生活的人们,充满期待的迎接新的一天。
我没有赶着关口开放时间跨过境,所以到了连通中越的桥边才看到7点开门的告示牌。顺着河岸向下走,能看到岸边稀疏的停着一些小船,样式并不讲究,想来是运货的家用船。口岸不开放,船只自然也无法通行,所以眼下只能等到6点。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瞄到附近有人已经支好了棚子,锅里也冒出滚烫的蒸汽,决定先解决肚子的问题,再去考虑别的。
坐在小板凳上,随便点了当地特色的小卷粉和果汁。刚出锅的卷粉上冒出一团团湿漉漉的热气,又仿佛是河上的水汽,氤氲了视线和思绪。我感觉得到jonathan仍在心神不宁,他有些笨拙的回避着与我的眼神接触,却又不断的偷偷瞄我,像是不知道怎么掩饰。这幅样子几乎让我觉得我面前坐着一只犯了错又不知主人生没生气的毛茸茸大狗。
我看了一会儿,放下筷子,支着下巴对他笑。
“jonathan,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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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可能有些俗套的游戏,不过我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一下时间,好吗?”我友好的建议道。
jonathan困惑的终于看向我,“什么游戏?”
我喝了一口西番莲果汁,眼带怀念的看向河面,“这个地方让我想起很多往事,不如我们轮流讲一件自己过去的事,算是增进了解了,怎么样?”
jonathan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对岸的中国,似乎有些心神领会,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喝了一口果汁,清了清嗓子准备抛砖引玉,“我上次和你说过,我在越南玩其实都是自己玩的,但是那时候没有手机,查攻略比较辛苦,一开始都是乱逛瞎玩,后来有一天我碰到一个来自同样来自中国的旅游团,团里有两个孩子和我年龄相仿,就玩到了一起,所以后来我干脆跟旅游团一起行动了,还坐火车去了河内以外的地方。”我说着说着又笑了,“我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两个小孩的名字,只记得互相取的外号,大一点的小男孩叫油桶,小一点的女孩叫汤圆,他们管我叫油条,哈哈哈。”
jonathan听得专注,在我说完后还略显不解的问:“为什么取这样的外号?”
我摸着下巴回忆,“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他俩都胖嘟嘟的,我又干瘦干瘦的吧。”
jonathan打量了我一遍,“那你现在看上去健康多了,是你养父做的饭营养搭配很合理吗?”
我翻了个白眼,“他哪里有空做饭,小时候我都是去外面吃,长大了吃腻了餐馆才慢慢开始自己学着做的。”
jonathan被我的语气逗笑了,我看着他,一边在心里感叹他明明长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笑起来怎么会这么阳光,一边吐槽他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还在被什么事情困扰发愁了,哪有这么好被拐跑的成年人?
“好了,我讲的差不多了,该你了哦。”我拍拍他的手,表示他不要笑的太开心。
意识到该自己讲故事了,jonathan脸上的笑僵住片刻,慢慢变得有些忧虑。半晌之后,他歉疚的低下头。
“我没什么能讲的事。小时候我每天都在练习摔跤,一直到离开罗曼尼浪人之前,都没有过其它的经历。”他低声说。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扶着他的肩让他抬起头。
“别担心,其实你讲的已经算是个合格的故事了。”我笑。
他仍忧虑的看着我,又长又密的睫毛向上翘着,显得十分乖巧。
“为什么也想听我的故事呢?”他问我。
我对着他的目光,发觉已经没有了从前谈到这种直面内心的话题时不敢与他对视的感觉。
“我想了解你,jonathan。”我答道。“我可以了解你吗?”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我想此时的我应当是很诚恳的。jonathan愣了愣,眼神怔忪,然后一点点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