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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不知打车的费用,这家伙醒来后会不会给我报销?

2

虽然鬼使神差做出了这么个不怕死的决定,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再走回住处。我住的地方是一栋两层小楼,在离学校两个街区的居民区,从内到外都平平无奇。我住在二层,和一层的室友有分开的入口,所以能悄悄把人带进去而不惊动其他人。

几乎是精疲力尽地把人放倒在床上,我把画板和画具丢到一旁,头疼地看着这个仍旧昏迷不醒的家伙。他闭着眼的样子实在很好看,一股复制不来的纯净感洋溢在他轮廓的每一笔线条之中,浓郁的眉毛、长而卷的睫毛、微微带点弧度的鼻峰和薄唇。他看上去也许有四十岁,却又像个披蒙神性的少年,这世间不够惹人怜爱的事物都不可能与他有关。

又发了一会儿呆,我才想起不能再陶醉于美色之中,该赶快处理他的伤口,免得救回一具尸体。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掀起他的西服近看才发现,他右腹的伤比我想得更严重,过了这么久还不断往外渗血,连外套都被浸透了。深吸了口气,我又伸手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以便更清楚地观察他的伤势。那伤口并不算大,看着像是被什么小物体拧转着撕扯开、然后留在了肌肉甚至脏器里,才会一直流血。

虽然从没亲眼见过类似的伤口,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枪伤。

我又叹了口气,心底一直盘桓的不安感开始旋转着上浮,让我眼前几乎要冒出雪花点来。

我咬了咬牙。既然人已经带了回来,我无论后不后悔都已无可挽回,还不如快把人救醒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于是我拿来急救箱,取出碘伏、纱布和镊子,消了毒后,小心翼翼地将镊子伸向他的伤口,想取出弹片。

但镊子尖端刚刚伸进伤口,床上的人忽然浑身一颤,猛的坐了起来,一手狠狠捏住了我的手腕。我吃痛地低呼一声,不由松了手,抬头对上他满是警惕的眼神。那双晨钟般的眼里有猎豹的锋利,也有林鹿的无辜茫然。

我沉默了几秒,抽出手捡起镊子重新消毒后递向他,“既然醒了,要不你自己来?”

大概是因为失血,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推开我的手从床上起身。

“我不能在这里。”他终于开了口。不同于他那少年感明显的容貌,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咬字比常人要慢,却也很好听。

我手里捏着镊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别回头下床起身,踉踉跄跄地边系着衬衫扣子边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走出卧室,身影消失在门后,脑海里那种令我头晕目眩的不真实感再次扭曲了视界。但还没等我接受自己捡了个男人却又看着他走掉的事实,我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钝响,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

我连忙跑出去查看,只见男人跪倒在厨房的操作台边,双手徒劳的扶在案台上,额头靠在橱柜门上一动不动。我走近一看,发现他闭着眼,俨然又失去了意识。

想来刚刚他会醒应该也是被疼醒的,可我这里没有止痛剂,我也搞不到吗啡一类的药,只能强行处理。他这幅样子去医院,医生一定会报警。虽然报警对我来说大概是好事,但我下意识却觉得不能这样做。

认命地又把他扶回床上,我再次消毒了一遍用具,又把镊子伸向他的伤口。这一次他没再弹起来,也没醒,只是很痛似的拧起眉。但此时此刻,模糊我视线的白光反而消失了。我别过视线,专心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努力靠镊子分辨金属与□□。作为非专业人士,我只能尽我所能挑出弹片、消毒、缝合再包扎。等忙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我也因为过于专注而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我又一次盯着床上的人看起来。伤口被处理好,他的眉头不再拧在一起,但线条仍显得忧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抚平那些纹路。这样想着,我竟然真的伸手覆在他额心。缺乏热度却真实的触感传来,原本消失了的不真实感却又冒了出来。

我收回手,疲惫地跌坐回床沿。想想这些年还没有什么男人躺在我的床上过,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居然是这样的场合。我闭上眼,不由笑了。

3

走了一会儿神,我才挣扎起身,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温水,拿着毛巾准备帮男人清理身体,防止伤口被进一步污染。他身上的西装满是泥土和锐器划破的痕迹,衬衫也染着大大小小的血斑。我小心地把上衣都脱掉,用毛巾沾着水一点点擦拭。他的皮肤细腻白皙,但前胸后背都有不少疤痕,肌肉的纹路并不夸张,但张弛有度、匀称而结实。他的背后还有着海军陆战队“强者天助”的拉丁文纹身,我盯着那纹身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来头不小。

好不容易将他身上擦洗干净,我几乎力竭地把他摆成复苏体位,盖好被子,才自己去洗了个澡,出门准备买点消炎药和男人能穿的衣服。出门时才发现,雨已经停了,空气里仍弥漫着沉闷粘腻的水汽。走过几个街区,我来到附近的商业街。估算着他的身材随便买了几件衣服,我又去了药店。在药物管控严格的美国,想没有处方买到抗生素很有难度。好在我在这家药店打过工,编了一个理由拿了些防感染的抗生素和店主好心附赠的止痛药,我便急匆匆地往回走。

最近这片住宅区并不算太平。虽然纽约永远都有着各种形式地突发状况,半夜有人尖叫、街上随处可闻的大麻味和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但前两天离我所住的地方几个街区之外的一栋别墅忽然着了很大的火,好好的房子被烧得几乎只剩骨架。那晚我被一队又一队呼啸而过的消防车吵醒,疑惑地走到窗边,看到了那几乎点亮了半片夜空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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