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仿佛天地初开,疏风骤停,万物静立。
洛凛不闪不避,哭鬼刀劈至他面前的一剎那,猛然撞上了什么一般,生生截停下来。
刺眼的紫色灵光闪烁而过,江鹤亭便眼尖地看清了挡下鬼哭刀的“神兵”是何模样。
——是一把华光异彩,灵气逼人的,算盘。
山谷中恢复幽静,江鹤亭甚至听见封念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眼见思过崖上云枝二人打的有来有回,灵力横冲直撞,江鹤亭几乎登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云枝是他们之间最小的师妹,师尊将她带回玄清门时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勿闪勿闪,一副初来乍到拘谨有礼的样子。
那时慕师兄作为首席弟子已经开始接手门内事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二师姐又天南地北地在外游历,以至于师尊将小云枝交给江鹤亭和三师兄洛凛后,就心很大的闭关去了。
于是乎,江鹤亭和洛凛承担起了照顾师妺的任务,被年仅八岁的小云枝支配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年。
云枝初入玄清门的紧张仅保留了两天,随后便像泥猴子般成天在五峰之间上窜下跳,招猫逗狗拔仙草,掏鸟抓鱼给仙鹤扎头花,有时不慎被五峰长老抓个正着,还得他们去长老那里低声下气地接人回来。
江鹤亭曾无数次真心实意地怀念那时乖巧懂事的云师妹。
折腾了别人的东西,赔偿自然必不可少,江鹤亭自己就是个穷剑修,手头的灵石少得可怜,出钱的事就避无可避地落在了洛凛身上。
洛凛每次都冷着张脸冷嘲热讽,手速飞快地把白玉算盘打得哐哐作响,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射出冰箭把云枝钉死在地上。
即使后来云枝接任务得了灵石,加倍还清了欠洛凛的“债”,二人的梁子还是结下了。
云枝觉得洛凛心眼颇多,洛凛直言云枝没事找事。以至于二人时不时就要斗上一番,
江鹤亭无语抚额,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跑到思过崖这边斗法,看来还是想在玄清门中给对方留点面子。
那厢云枝二人正刀光剑影,年枫看了几眼又陡然转身,语气有点凝重:“思过崖底为何还会有凶兽?”
年枫虽被禁制压制了修为,但五感神识依旧远比江鹤亭敏锐,听他这么说江鹤亭不由一怔。
思过崖由他设立,本来只是让弟子静思己过,又不打算要他们的命,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凶兽。
江鹤亭沉吟片刻:“为何这么说?”
年枫没答话,只是直直望向他,俊朗如玉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冷峻。
更准确地说,是望向他身后,洞穴的更深处。
江鹤亭慢慢转头,与一双岑碧竖瞳对上了眼。
“……”
他还真不知道,这思过崖底下会有这么庞大的灰蛇。粗如水桶,分叉蛇信腥红似血,蛇头高高扬起,浑身鳞片清晰可见。
下一刻,巨大的蛇尾猛地朝他甩去,江鹤亭足尖点地,闪身避开,先前的石桌石凳都被猛然撞得粉碎。
一击不成,巨蛇似被激怒,蛇身扭动着大张血口,江鹤亭反应极快,心知斗不过这畜牲便要走为上策,谁知余光瞥见年枫立在洞口冷眼旁观,棺材板似的一动不动。
江鹤亭一个侧翻擦着蛇嘴险险避过,见年枫这幅模样不由心头火起,足尖一跃落于他身侧,眼见巨蛇又要横冲直撞过来,到嘴边的嘲讽只好先咽下,下意识就要去拉他一把。
然而入手一片冰凉,竟是没拉动。江鹤亭有一瞬间的诧异,这才发现年枫面色青白,整个人都僵硬得像块木头。
“你……”
江鹤亭隐约猜到些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不容他细细琢磨,灰蛇已至身前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江鹤亭来不及思考,旋身挡在年枫身前,劈手夺过他的佩剑,趁人尚未反应过来,另一手干脆利落地将人推出洞穴。
“嗤——!”
尖齿狠狠扎入江鹤亭的肩头,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尖也没入巨蛇岑碧的瞳孔。
年枫被推得踉跄几步,眼瞳不可抑地骤然一缩。
剧痛之下,巨蛇松了嘴,庞大的蛇身发狂般扭动起来,江鹤亭肩上几个血洞狰狞,鲜血汩汩直流瞬间染红了半个身体。
他面色不变,抬手飞快地点了周身几个穴位,从容避开横扫而来的蛇尾,手上娴熟的挽了个剑花,辗转腾挪间躲开被撞下的碎石,又是状似无意的几剑刺下,巨蛇颠狂的动作幅度一下子小了许多,鲜血直流,喷涌而出。
年枫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脸上的肌肉紧绷到微微抽动,若是仔细去看,眼眶似乎还有些发红。
那道剑法……他怎么会?
剑光凛凛如秋霜,江鹤亭旋身一剑刺出,生生钉穿灰蛇的七寸,眼见巨蛇抽搐的身体渐渐僵硬下来,死得不能再死了,江鹤亭才一把抽出灵剑。
蛇血顺着剑尖缓缓滴落,江鹤亭手腕一抖,血丝倾刻落尽,长剑分毫不染。
“你似乎怕蛇?”
江鹤亭解决了突如其来的巨蛇,抬眼便望见年枫立于洞外,脚上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墨玉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这边。
他迈步走去,越发觉的猜测的有道理,难怪先前不慎被蛇碰到要擦好半天,难怪刚才傻傻地待在原地。
原来是吓傻了。
年枫没有答话,天空中云枝和洛凛一紫一白两道灵力交织如云,斗得天昏地暗,江鹤亭以为戳到了这位双面虎徒弟的痛处,很是贴心地没有追问。
剑尖自如调转,江鹤亭提握剑柄递还给年枫:“是把好剑,它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