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结发妻子,自然也受惠不少,摇身一变,穿上了绫罗绸缎,戴上了金簪银簪,穿衣打扮,饮食起居,无不由婢女贴心照料。
可是为什么,他们如今过的这样好,她却并不像当年在茅草屋中一般开心?
“兰若!兰若!”
杜兰若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兰若!”赵仕成一喜,忙膝行着来到她脚边,“你原谅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赵仕成,我们都老了。”
赵仕成一愣,忙道:“兰若你和当年并无太多变化,我永远忘不了当年你和我共患难、同吃苦,兰若,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会背叛你,我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一定会做到的,你相信我!”
杜兰若轻轻叹了口气,注视他许久,最后道:“你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只是,我怕你以后再去外面找他人。我当年流产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若是你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把家业都交付给你的孩子,那我该何去何从呢?”
她说起流产,赵仕成鼻端一酸,当年,他是真的让她受了太多苦!
“你把家里的宅子、店铺,都过继到我手上,这样,我抓着这些东西,心里也觉得踏实。”
赵仕成有些犹豫,这些年,在金银细软上他没有亏待过兰若,她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知道她不喜奢华浪费的原因。
但那些地契、商铺,都是他真正的家产,若给了杜兰若,他手里从此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转念一想,兰若此时正在气头上,所以才赌气想把家产都要到自己手上,等过一段日子她气消了,他再柔情蜜意哄她几句,家产自然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况且,对杜兰若这个糟糠之妻,赵仕成是真的有几分真感情的,还是想留住她,不想和她就此撕破脸。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圈,赵仕成最后一点头:“好,兰若,只要你原谅我,我赵仕成的一切,都是你的。”
“更何况,”他笑嘻嘻道,“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怕你疏于业务,有心无力,这才一直自己打理这些东西。我赵仕成努力了半辈子,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
杜兰若叹一口气:“你起来吧。”
所有过继的文书都签完时已是黄昏,赵仕成凑上去摸摸杜兰若的手,压低声:“兰若,你昨日哭了一整天,我今日也跪了一整天,我们都累了,今晚,就早些歇息吧。”
他和杜兰若也是好久未同房了,想来今夜卖些力气,好好伺候她一回,没过个几天,她就能消气了。
却见杜兰若忽地冷冷一笑,脸色一变,吩咐家丁道:“把这人赶出府。”
赵仕成蓦然心头一凉,剎那间想清前因后果,叫了出来:“杜兰若!你这个毒妇!”
她骗了他的家产!她这个混账东西!这个毒妇!
杜兰若仍在冷笑,可是笑意,却莫名的有些凄凉,眼角也有泪水渐渐渗出来。
赵仕成看事情有转机,连忙又放软了口气,求情道:“兰若,人总有些时候,见遍了红尘万苦,过够了清汤寡水,然后终于走运,一脚踏进十里繁华,被金银虚荣晃花了眼,一时间忘了自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样不依不饶呢?”
杜兰若擦了擦眼角,不容置疑的吩咐道:“快,将这人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要放他入府。”
几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动手。
赵仕成叫道:“瞎了眼的东西,我是你们老爷!”
“如今,这里早已不是赵府。”杜兰若举起那些文书,冷冷道,“愣着干什么,赶他出去。”
几个家丁不再犹豫,抓住赵仕成就要拖着他往外。
不!不!这是他赵仕成的府邸!这是他赵仕成的钱!赵仕成双眼通红,破口大骂,疯了一般的要挣脱几个家丁、把那些文书抢过来撕碎。
“杜兰若!没有心肺的毒妇!你这个下三滥的东西!你……”
家丁们已经将他拖到了赵府门口,杜兰若站在府中,平静中带着些悲伤的注视着他。
“杜兰若,疯女人……”
赵仕成被推出了府,他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要重新冲进来。
“赵仕成,你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
杜兰若凄凉的低声说着。
“你看看吧。”
疯狂的赵仕成,忽地一僵。
“你看看吧,赵仕成。当年,你说要忠君报国,造福一方百姓,可是如今,你却成了一个满心满眼只有钱的疯子。赵仕成,时间改变我们太多了,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变作了空话,让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抱负变作了笑话。”
恰逢黄昏落日,血一般的映在赵仕成的脸上。
他怔怔站着,只觉沐浴在这团恍惚的红光中,不知岁月流逝。虚虚幻幻,真真假假,人间竟不知已过了多少个冬春。
赵仕成从台阶上踏空,一身虚汗。
三十年人生,仿若黄粱一梦。
赵仕成先是痴笑了起来,后来笑声越来越苦,再后来,竟是语音哽咽——嚎啕大哭!
赵仕成没有再来过赵府。
此后,也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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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之后,扬州水灾。
皇上派了一位赵知府来赈灾,那赵知府十分有作为,亲自监督,确保赈灾的银钱和粮草不会被层层剥削,而是真正落到了每一个百姓手上。
并且,带领手下身先士卒,修补大堤,整治河道,挖渠引水,常常累的好几天都无法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