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不响地,就这么静静地陪着。
“我后来想,我当时是知道师父不会出来的。”
“那你还一直等?”
宫雾低头看着药杵,许久说:“这大概是小孩子表达伤心的一种方式。”
月火谷的孩子都早慧早熟,知道哭闹不会得到半点好处。
她猝然要与最亲近的人长久离别,所有的恐惧焦灼都无处宣泄。
睡在殿门前的那一夜,她一直都醒着,紧紧握着师兄的手。
姬扬的手,总是暖的。
后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同门并无排挤欺凌的行为,各个师尊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不会亲此薄彼。
月火谷太穷,大家都在一起扛着苦日子。
谷内上下的生计往来,一半靠病患的自发付账,一半靠他们种制药草,炼丹外售。
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六七岁的孩童,但凡会走路了便要跟着干活,和农人也没有太多区别。
“我记得,最困难的时候是过年。”
胡丰玉一边打坐调息,一边听她讲旧事,低眉道:“是不是太潦倒了,你们连一顿饺子都没吃上?”
宫雾有感而发,悲声道:“不,那年……师祖他们分了我们半头猪。”
是她扛都扛不动的大半头猪!!
-2-
师父走后的第一个新年,恰好月火谷把旧账悉数追清,过得很是喜庆。
不仅六宫上下都张灯结彩,还把先前用药草养肥的肥鱼山猪全都分了大半,让各宫都过上个好年。
晒药庭临时变成热热闹闹分年货的地方,有账房先生一宫一宫地叫来主事,按份例让他们各自领走五谷米面,鱼肉赏钱以及等等。
虽说年三十这天照例还是要晨功早课,但大部分年轻弟子哪里沉得住气,不是管事人一样争抢着去晒药庭里帮忙提货搬肉,全程有说有笑好生快活。
小姑娘早早在绵德宫里结束晨课,跟着别宫师兄师姐一起去了晒药庭。
账房先生刚刚清点完六珈宫的量,一撇胡子道:“你们宫分六十八头山花猪,三百尾草药鱼,还有别的我都写在单子上了,不许多拿!”
六珈宫的师兄师姐自是欢天喜地应了声,拿了提货单跑回宫里叫人。
“不够不够!那么多猪杀都杀不过来,多叫几十个人来帮忙!”
“傲霜姐,你说咱们宫里可有大几百号人,够吃吗?”
“怎么不够!去年才分二十头猪,你不也吃了一海碗!”
宫雾哈着气,冻得像个小鸡崽,在队伍里到处张望姬扬来了没有。
“哟,你是昙华宫的吧?”账房先生居然能在人堆里看见她,笑眯眯道:“今年几岁啦?”
“九,哦不,十岁!”宫雾始终等不到姬扬,有点怯场:“我来领年货单子了!”
“你师兄呢?”
“他……他还在早功。”小姑娘委屈道:“我找不到他。”
“来来来,你先拿好,可千万别搞丢了。”账房先生在名簿上签了字,把年货单子撕给她,笑眯眯道:“二十尾鱼,半头猪,还有好些山货核桃之类的,够你们两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