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熙安陡然想起先前这人在漠央山雪地里画的那两幅小人简笔画,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月烬辰笔下没停,转过头来用一双桃花眼小狗似的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有句诗说得好,‘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你离得那么远,两手空空,我怎么可能学得会?”
……就他这么一转头的功夫,玉簪已经变成八爪簪了。
焰熙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抬手带着他的手重新握好笔:“笔要这样……”
“阿晏,”月烬辰手上却没用力,他向后靠过来用脖子蹭人,“这样我学不会。我先看着你画一遍,好不好?”
焰熙安哭笑不得:“行。”
于是月烬辰积极退开,焰熙安像往常一样立于桌案边。他左手揽袖,右手提笔沾清墨,在熟宣纸上三笔两笔便先勾勒出了玉簪的大致轮廓。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能分出心来教导月烬辰:“像这样,先用兼毫蘸淡墨,勾出簪子的外廓情状……你看我干什么?看画。”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月烬辰正抄手倚在柱上,直勾勾看着他。
“阿晏,有没有人说过你作画的时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焰熙安眨眨眼,像没听懂他的话。月烬辰说罢又疯狂摇头,自觉说得不对,然后背离柱子走过来,边走边说:“我说错了,没有人能说这样的话,镜晏只能是我的。”
“你……”
他伸手捏住焰熙安的下巴就吻上去,像青毫吸墨似的细细碾磨吮吸了好一会儿。两唇分开时,他分明瞧见焰熙安眼尾绯红。
月烬辰沉沉笑了一声,复又退开,点着下巴:“继续。”
焰熙安续回神思,调整了下呼吸,目光慌乱地在案上撞了一圈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接着再用衣纹笔或勾线笔描摹簪面上设计精巧规整的纹饰……”
月烬辰在他身后插话:“听上去好难。阿晏,这是不是得定力十足才行?”
焰熙安认真思量着回答:“倒也不用。本身衣纹笔就是为了这种精细度的描术所制,只要使用熟练,作画者本人倒不需要说必须站如松坐如钟——你!”
“哦?”月烬辰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双手极不安分地从背后环住焰熙安的腰,下巴枕在他肩窝处,温热吐息就沿着他的颈线扫过,声音充满魅惑,“比如可以这样。是吗?”
焰熙安顿时明白这人所谓的学描簪是到底想干什么了。他闭上眼吸了口气,气得要搁笔,却被月烬辰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别停啊,老师。”
这一声老师叫得极其不尊重、极其暧昧……又极其诱人。
焰熙安心跳加速,被月烬辰握住的手又被迫移回宣纸上。他又气又恼,可隐隐还觉得有几分别致的快感——羞耻、新奇、意欲。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清空杂念,又开始落笔描绘。可是半道纹路都没有描完,又被那人打岔!
——月烬辰竟然开始解他的腰带!
“老师,这里好像描歪了。”他还边解腰带边对画提出质疑!
焰熙安紧咬着下唇,生硬道:“我……我重描。”
“不用,”月烬辰咬住他的耳垂,“学生喜欢歪的。”
“……”
月烬辰的手伸到了前面,几乎与桌案齐平。他还在虚心求教:“老师,一会儿要告诉我,描这玉簪到底需要勾几条线?”
几条线……几条线……
焰熙安原本还想强撑着,可是月烬辰动得太快了,线都在他脑子里缠卷作一团。他试图去找到一根线头,可他甚至勾翻了脚趾都找不到。
衣纹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砚台里的余墨早就晃洒出来,宣纸上还未干涸的墨迹就这样被渗汗的掌心晕开。
“老师,”月烬辰粗重的喘息里夹杂着戏谑的不满,“案上湿了。”
他听见焰熙安“嗯”了一声,拖着尾音,也不知是不是在答话。
他根本不是想学描簪,他分明是想学描颈。他贪婪地舔着身前人仰起的白玉颈,在感受到那玉颈开始发颤时哑笑:“墨水漏得好彻底,老师。”
话音未落,清墨霎时濡湿了手心,惟余一片狼藉。
君后(完结章)
月烬辰在鎏金城待了多日。按理说他应该回仙京看看现在的情况,可他只是派了彻月过去,发现银扬已经开始重新主持仙京大局,知道凡事都近乎尘埃落定后,就说什么也不肯急着回去。
于是银扬托彻月捎来了话。
一是告知银筝与银晚酬皆已下葬,且是破例同棺葬在了停灵崖。
二是说之前月烬辰在度风穴抛洒的灵力确实开始在仙京的土地生效,相信假以时日,品仙台的作用就会远远超过度风穴。
三是诚邀月烬辰——不,应该说是银忱以掌职仙君之名,重返仙京。
月烬辰卧在榻上,捏着眉心,“如今仙京不是没什么大事么,他这么急做什么?我伤都还没养好呢。”
“左护座说,‘吾心安处是吾乡。’您倒是回家了,他的一颗思乡之心还悬着呢。”
“……说人话。”
彻月一本正经道:“左护座说他要回棠梨涧。”
“回”棠梨涧。月烬辰拍榻:“还真是见色忘义。”
“这话左护座也说了。”
“……”
“行,我回还不行吗。”月烬辰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比刚才躺得更平了,他把头闷在枕头里。
金丝枕巾上还满是镜晏的味道。
彻月还没退下,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规劝道:“教主,容属下多说几句……焰圣大人如今身兼数职,洗星阁和鎏金城也是来回跑。属下知道教主和大人情深似海,可也得以世间为重。仙京能多为人间出一份平扫动荡的威力,洗星阁也就少一分救死扶伤的压力。更何况,仙境并不大,鎏金与仙京往来也比以前容易得多。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