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脆的声音又响起:“你烦,我知道。银扬,我也烦。鎏金城跟仙京同处仙境,几百年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说翻脸就翻脸,你们说围攻就围攻,说抓人就抓人。”
银洋掀了被子死盯着她。
“我阿爹为鎏金呕心沥血,为了整座城的安宁甘愿俯首到你们仙京来,说好听点是款待,说难听点是软禁!”
她是鎏金城的少主。
“我陪着阿爹一起来的,银扬。你知道吗?我在银临仙京外守望了无数次,我也想了无数次和你再见的场景。”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银扬眼里渐渐有了除冷漠和厌恶以外的情绪,那是诧异。
“银忱到鎏金的时候我就认出他了。当时我在想,为什么不是你啊,要是你该多好?可又转念一想,幸好不是你啊,银扬。”
幸好不是你。
银扬从不觉得自己缺爱,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上仙啊,人人仰慕,他怎么会缺爱呢?
可他同样也没有被偏爱。
爹娘死后,连他自己都不惜他自己这条命。银筝病凶,银忱替死,他一心自责,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没能为兄弟而死。他引咎于己,自甘堕落,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没生条贵命呢?为什么谁也救不了呢?
没人会说他舍生重义,也没人会对他感激涕零,他也不需要。人们只会说他不配,不够格给少君换命,所以任他百般哀求仙君也不要他。
可是居然有人对他说,幸好不是你。
他搞不清楚这女人跟他说的叽里呱啦一大堆是在说什么,可是他听到这几个字,心头一颤,无穷无尽的痛苦委屈汹涌而至。他控制不住地“呜”了一声,听起来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又蒙住脑袋,躲进了黑暗里。
最终他听见那女子响亮道:“行啊,睡吧。“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又把凳子拖远了,把地上碎片麻利捡了,”明天我还来。”
银扬闭了闭眼,说:“城主。”
“左护座还有什么要说的?”
银扬睁开眼:“你走后,我让人时刻都留意着鎏金的消息。他如果敢伤你,我——”
“你要如何?”镜夭打断他,“连仙君都不打算和他正面相抗。左护座要违令吗?”
她慢慢走下来,走向他。
“你会违令吗?”
银扬眼睁睁看她走近,心怦怦地跳。
他们有多久没再这样靠近了?
几乎没有经过脑子,他快速地答:“镜夭,那日我真的没有答应银筝,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才肯信我?”
这些年他已经解释了太多太多遍,多到一见着镜夭,开口剖白便已成了本能。
可是不信和排斥仿佛也成了镜夭的本能。
“左护座,请回吧。”她转过身,青白衣摆与光同尘,银扬什么也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