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怔住了,把帕子递了过去,愧疚道:“别吃了,喝点茶水漱漱口。”
他却朝她微笑,仿佛叫她不必担心。
“味道不错的。”他笑着说,却下意识用茶水“呱呱”漱口。
朱丹望着他道:“宋人说过,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桔太酸,三恨蕙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
他一想,补充道:“五恨朱丹学画。”
她刚浅尝一口鲥鱼肉,险些卡住,恨恨的看着他笑。
泠心蕊数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的送进嘴里,这米饭却像是馊掉了,一股子醋酸味。
汤也是凉的,喝到胃里叫人直打寒颤。
可是泠心蕊不甘,尽管她知道自己是无望的,可越是无望,便越是期望。
宋太太端着一盘甜点进来致歉:“哎唷,实在是忙得我晕头转向,底下这些打杂的顶会偷懒,手又笨,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才行。”
三人笑笑,表示理解。
宋太太又道:“我从老家请的厨师,正宗的淮扬菜,味道还合口吧?”刚说完,扫见桌上的一盘清蒸鲥鱼不见鱼首,一寻觅见其残骸堆在白碟中,惊道:“别人吃鱼都是先吃鱼身,伊拉倒好,先把鱼头挑了。”
越珒难为情道:“我好这一口。”
宋太太眼珠子陡然睁大,“原来顾先生你好这一口,你也不早说。”
于是又追点了一道拆烩鲢鱼头。
奶白的鱼头汤端上桌,宋太太亲自替他盛了一碗,殷勤道:“准保鲜掉下巴。”接着又替另外两位女士各盛一碗。
越珒望着碗里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死鱼眼,喉结动了动,挑着珠子似的鱼眼送进了嘴里,含在舌尖上,像在吃糖豆。
泠心蕊道:“鱼眼珠子是明目的。”
宋太太道:“对,说是吃哪儿补哪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宋太太话到嘴边却记不起了,泠心蕊顺嘴接道:“以形补形,黄帝内经里面记载过。”
“对对对,就是以形补形。”宋太太连连点头。
朱丹撇撇嘴道:“既然吃眼珠子就能明目,泠小姐你如何还戴着眼镜?”
泠心蕊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越珒和宋太太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朱丹用勺子筷子一并夹起鱼头送到她的碗里,关心道:“泠小姐你才最需要补一补。”
泠心蕊手指抵着眼镜框,嘴角荡出一抹笑来,是气笑的。
宋太太见状预备退出包厢,顾越珒却喊住她道:“宋太太今朝有喜,我这儿也有一喜,是喜上加喜。”
宋太太身子朝前一倾,好奇道:“喔?甚么喜事?”
越珒却抿嘴笑着不语,手一挥,变出一枚红宝石钻戒,摄人心魄的闪耀着。
他敛起笑容认真说着求婚词,指环抵在她的指尖,只待她回应—
没有比这还要漫长的等待,一秒相抵千年。
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痴痴地盯着那枚戒指——震惊,疑惑,惊喜交织着在心窝里打卷。
他们总说着要结婚了要结婚了,却只是一种口头上的美好愿望一般,不大作数的。求婚的戒指越是贵重,那誓言也仿佛沉甸甸的压在心上,不容轻易推翻。
她娇羞的,理所当然的微微颔首,见证戒指滑过关节,稳稳合在指根,竟呆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