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朝政,又从来与楚添辛琴瑟和鸣,未见他发这么大脾气,武凝然已经傻了,自然想早早脱身。
楚添辛不知所措,季庭泰拿不准他是否还在生气,不敢说话也不敢起身,枫亦顶着压力,上去把人扶起来,又拿手帕捂着他的伤处:“陛下,是否要传太医?”
枫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楚,楚添辛仓皇逃开,脚步错乱。
他不敢与季庭泰对视,更不敢应季庭泰的呼唤,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四处逃窜,找到一隅小小天地,将自己藏起来。
楚添辛在天乾殿,听着他们传来的季庭泰的消息,没有去芙露殿,也没有说让他回家。
他伤害了他最爱的哥哥,以爱之名的伤害比不爱更可怕,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季庭泰,更不知要怎样克制自己——一想到他终会离开,心里就有一股冲动,逼得他发疯。
可他一下朝,芙露殿的侍从就在门口等着,说请他过去芙露殿,季庭泰想见他。
想见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然而楚添辛是没心思想这些的。他当然能想到,可那人是季庭泰,他失而复得的太子哥哥,哥哥说想见他,当然得是他过去见哥哥,让哥哥迁就弟弟算什么道理?
他在芙露殿寝殿见到了他的哥哥。
明显已经更衣洗漱过,虽然衣袖宽大,可他坐在那里看书,修长漂亮的手握着书卷,随手翻页时哗啦啦地响,衣袖一动,露出那截同样漂亮的手腕——
手腕上,有一道枷锁。
楚添辛当即不高兴了,大步走过去,心疼地捧起哥哥的手,质问周围侍从侍女:“谁干的?给朕解了!”
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眼神示意他们退下后方才开口:“我自己铐的。”
说罢还颇为骄傲的在他眼前晃晃那只被铐在床头的手,等表扬的孩子似的。
“什么?”
“你不是怕我走?”季庭泰抚过他的脸,“锁在这里,从此我连寝殿都出不去,只待你有空来看我,好不好?”
“……哥哥,我没想锁着你。”
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来,在季庭泰面前,楚添辛永远只是孩子。
蹲着东宫墙根下,可怜得像只小猫,求他抱一抱。
“哥哥,我只是害怕,我太害怕了。我怕我一放松,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里人好多,心也好杂,我很努力,可总是有人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我不知道那些人里会不会有人起了谋反的心,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哥哥知道,哥哥都知道。”
他一下一下安抚着他,像从前在太子府。只是那时季庭泰可以为他遮风挡雨,让他远离那些风云暗涌,现在楚添辛成了皇上,站在风口浪尖上,所有明枪暗箭都冲着他来,季庭泰再也不能替他做什么,所以尽可能让他心安。
“十六,我没有怪你,也不会怪你。从前当太子有多难,如今只会更难。
“等哪天,十六长大了,什么都不怕了,就把我放出去,好不好?”
楚添辛盯着他手腕上的镣铐,心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很好,就应该这样,哥哥是他一个人的,把哥哥锁在这里就谁也带不走了,他就再也不会失去哥哥。
他乖巧地蹭蹭季庭泰的掌心,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明明乖巧,却极怪异:“哥哥好乖,十六喜欢。”
季庭泰笑着摸他的头,心知他又如那天一般,自己委屈些也无妨,必得除了他这个心魔,不然,只怕旁人拿这个刺激他,将来会出事。
“那,十六还怕吗?”
“不怕了,哥哥在这里,十六什么也不怕。”楚添辛蹭着他,抬头去吻他的手心,从掌心一路吻到手腕,直到碰到那冰凉的镣铐。
也不知季庭泰从哪弄来的,一点也不好看。
“哥哥,换个好看些的吧,这个这样旧,这样沉,只怕要磨伤手腕,那可不行。”
哥哥这样的人,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
“好,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哥哥真乖,那我这就着人打条新的来。哥哥晚膳想吃什么?”
有楚添辛的命令,工匠连夜赶工,很快打了一条精巧的金链子并两只细金环,不过两日就铐在季庭泰的手腕上,换下了那副粗陋不堪的镣铐。
值得一提的是,金铐呈上来时,季庭泰勾起金链看了半晌,扯扯嘴角,楚添辛以为他喜欢,忙不迭给人扣好。
楚添辛摆弄着那对金环,爱不释手,满心欢喜。
“哥哥戴它真好看,我早就该给哥哥打一副。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哥哥,我们要白头偕老,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好,都好,你先放开我,书都压皱了。”季庭泰一面应一面躲,挣着把书抽出来打算放远些。
原本楚添辛是把奏折送来,打算晚饭后看的,结果看着季庭泰坐在榻上看书,手腕上的金镯子一晃一晃闪他的眼,他不由自主坐过来。
“书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不够哥哥看吗?皱就皱了,明日再拿个十本八本就是。哥哥……”
“别,十六,我还……唔……先等等……”
楚添辛仰起头,无辜又委屈:“等什么?”
“我想睡了,你今日回天乾殿去吧,好不好?”
方才看书不困,这会儿突然就想睡了?
但是,只要季庭泰不走,楚添辛什么都能答应他。
“那哥哥早些睡,我明日再来。”
说罢,他果真起身,还贴心地帮季庭泰整整衣裳,把书收走归置好,临走前还亲昵俯身吻一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