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不疾不徐地走出来,看见她,他皱瞭皱眉头,一挥手,冷淡地道:“把王妃扶上马车。”
他竟然不肯让她进小院休憩。
雨水顺著脖颈滑入她的衣襟,看到摄政王冰冷的目光,摄政王妃不由打瞭个寒颤。
十一浑不在意摄政王妃如何,他一看到摄政王出来,下意识地越过他,眺望小院——薑月窈就站在门边,朝他眨瞭眨眼。
十一眼前一亮。
窈窈,成功瞭!
薑月窈和十一离开之后,摄政王才坐进马车,随意地拂瞭拂袖子。
“王爷……”摄政王妃战战兢兢地开口。
可摄政王隻瞥一眼她,她就遽然止声,噤若寒蝉。
“是谁告诉你我在此地?周傢,还是丁傢?”摄政王面无表情地问道,问完,又嗤笑一声,道:“罢瞭,你怕是也弄不明白。”
这样明晃晃的嘲讽,让摄政王妃心裡刺痛:“王爷,臣妾隻是关心则乱。怕您……”
“怕我如何?”摄政王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怕我得偿所愿?”
“臣妾当然希望您能得偿所愿。”摄政王妃艰涩地道:“但是……”
“但是,我病体之躯,如果没有执念支撑,身体会彻底垮掉,病来如山倒。”摄政王目光清明地看著她:“你三番两次跟太医打听我的病情,是不是终于说服瞭你自己,这就是你做这一切,最‘诚恳’的理由?”
摄政王妃隻觉得一颗心被丢在地上碾:“王爷,臣妾的真心,日月可鉴!”
“哦,真心。”摄政王冷淡地道:“你对本王的真心,就是当别人的棋子,三番四次阻挠本王想做的事。”
“从前,你污名玉簪大香师,但至少未曾加害于她,本王不与你计较。你反倒变本加厉,竟暗杀薑大香师未果。本王见你没酿成大错,既往不咎。可这次,你又违背本王的严令,擅闯此地。”
摄政王目光清明地看著她:“王妃,这究竟是你所谓的‘真心’,还是你的‘私心’?”
摄政王妃一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恐怕都逃不过摄政王的火眼金睛。
她又髒又冷,一颗心还被刀绞似的疼:“王爷,臣妾爱慕您甚深,难道不能有此私心吗!?哪个女子愿见自己的夫君……”
她还要说话,摄政王摇瞭摇头,平静地打断她真情剖白:“顾氏,本王娶你的时候,就已同你说得清楚明白。你做好摄政王妃的本分,本王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你如今扯真心做幌子,无非是怕本王病逝,让你失瞭荣华富贵。”
“顾氏,你已经失瞭本分。”
“本分?”摄政王妃似哭似笑:“王爷,十数载夫妻,臣妾究竟哪裡做得不够好,竟换不回您一丝一毫的情谊?您还要把臣妾的一颗心,往泥裡踩!”
“死瞭就是死瞭!就算梦中得见又如何?她已经死瞭,死瞭!!”摄政王妃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
摄政王额角青筋一跳,“啪”地一声,狠狠地甩在摄政王妃的脸上。
摄政王妃冷不丁地撞到车壁上,顿时头晕目眩。
她的思绪尚未回笼,就听见摄政王冷硬如刀地道:“王妃病瞭,堵瞭她的嘴,把她关回内院。无本王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摄政王妃瞪大瞭眼睛,可她什麽都没来得及说,就有宫侍直接塞住她的嘴,一左一右辖制著她。
她隻能眼睁睁地看著摄政王甩开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下马车。
摄政王妃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犯瞭摄政王的大忌。
可她焉能不恨啊!
当年溪源香会,摄政王与会之时,在人群中,一眼相中她。
她于是一步登天,连带著溪源香会后来的女郎,都对“香徒弟”这个身份趋之若鹜。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命好得不真实。
后来,当她无意中在香室撞见摄政王凝视著一幅画卷,那时她才明白,她的命,的确好得不真实。
——摄政王,有一个从未忘却的心上人。
她是有私心,忧虑自己的荣华富贵。可她更不甘心,不甘心十数载的夫妻后,摄政王竟还要竭尽全力求一枚返魂香,请那个无名的心上人与他相会。
他们若是相会,她这个摄政王妃算什麽,她自以为的天赐良缘,又算什麽!?
她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隻不过,没人有空去笑话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病重不出,相比起薑大香师得陛下召见,在有心人眼裡,简直不值一提。
“薑月窈难道真的制成瞭返魂香!?”第一大香师不似往常镇定,甚至不再蔑称薑月窈为“薑氏女”。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神色紧绷:“宫中消息千真万确?摄政王真的将薑月窈引荐给陛下?”
“千真万确。”心腹点头道:“周傢似乎也并不乐见其成,但是周德妃几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周傢跟摄政王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未必是一条心。”第一大香师紧攥著桌角,沉声道:“摄政王跟疯瞭似的要替陛下调制这一丸返魂香,周傢隻怕他这是强弩之末、最后一舞。周德妃还没有子嗣,周傢当然希望摄政王再苟活几年。”
“隻可惜,周傢跟摄政王妃一样废物。”第一大香师怒骂一声。
“但,周傢哪怕失败,到底跟摄政王打断骨头连著亲。我们却不行。这麽多年来,我们依靠著替陛下熏香缓解头疾,让陛下对我们愈发信重。”
“若是薑月窈果真令陛下如愿以偿,而我们从前竟做不到,陛下必然失望之至。以陛下多疑的性子,隻怕还会怀疑我们是故意为之,好让他对我们的香産生依赖。真到那时,我们丁傢,也要完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