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安静地坐在他的身侧,眉眼如画。她双手捧高青瓷香炉,闭著双眼,已然沉入莺歌绿袅袅的香气中。
她的身上,还有一抹馨香。
他难以像她那样细致地描摹这抹香气,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什麽初香、本香、尾香。他甚至不明白,这抹香是来自莺歌绿,还是来自她的肌理。
他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就像春天的阳光,不过分燥热,又不过分凛冽。哪怕现在是阴雨夜,他都能想到暖阳照在被子上,闻起来让人浑身舒畅,懒洋洋的。
他忍不住微微俯身,贴近她。
“你看,是不是很神奇。”薑月窈巧笑嫣嫣地睁开眼,恰见十一低眉俯身,仿若要亲她的面颊。
薑月窈慌忙地抱著香炉扭过身:“怎、怎麽瞭?”
十一见她躲开,侧颊绯霞一样红,他心裡莫名生出几分不自在。他抬头看廊外雨幕,轻咳一声,外强中干地辩解:“我在闻香。你身上的香气,跟莺歌绿不一样。”
“我身上的香气?”薑月窈茫然地抬起袖子,轻嗅:“除瞭莺歌绿,还有旁的香气吗?”
她竟没有闻到旁的香味。这可是件大事。
“论理不应当。我先前隻是在研磨白檀香,白檀香尚未燃烧的时候,很难留香。”薑月窈将羞怯抛之脑后,转头看著十一,困惑而认真地问道:“是什麽样的香气?我身上哪儿的香气最浓?”
十一的目光落在她微敞的衣襟上,他迟疑片刻,伸手轻点她的锁骨:“这儿?”
他温热的指腹落于她光洁的肌肤,顿时激起她身体一阵酥麻的颤栗。
薑月窈的脸登时飞红如火。
她头一次后悔自己把阿娘的手札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连爹爹夹在小札裡的批注都没错过。以至于“体香”二字,立时就窜入她的脑海裡。
这是爹爹裡批注的戏言,说阿娘的体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浓淡得宜”,除他无人能闻到。
这样隐秘的香气……
薑月窈单手拢紧衣襟,眼睛盯著腿上的青瓷香炉,期期艾艾地道:“说不定、说不定你闻到的,其实是你身上沾染的醋香。”
“才不是。”十一斩钉截铁地道:“我又不喜欢醋味。”
薑月窈的心砰砰直跳。
十一的意思,难道是在说,她的气息,他很喜欢,所以,他绝不会错认吗?
薑月窈半寸都不敢深想,她急急忙忙地将自己先前的猜测扯出来当幌子,道:“你若是不喜欢,那特意下山去吃醋溜的小菜做什麽?”
十一沉默片刻,恼道:“谁说我特意下山去吃醋的?”
“吃醋溜小菜”和“吃醋”压根就是两码事。
薑月窈刚想解释,可她才说出“不是”二字,忽而福至心灵地回过神来,呢喃:“所以,你是特意下山去拿莺歌绿的?”
薑月窈抬头偷瞥十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勾勾、无所顾忌地盯著她,他无意识地扯著手上的桂枝,目光不知落在哪儿,整个人仿佛有些神思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