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薑月窈说起章嬷嬷,章嬷嬷焦急的声音就在院子裡响起。
为瞭避免烤鱼的香气侵扰香材,他们躲在西厢房最偏僻的角落烤鱼。这角落在屋子后头,章嬷嬷一进院子看不见她。
“嬷嬷!我没事!”薑月窈立刻起身迎瞭出去。
“姑娘!”章嬷嬷看到薑月窈,焦虑到极点的心情终于舒缓。
她一把将薑月窈揽在怀裡,左看右看。
确认她真的没事后,章嬷嬷又哭又笑地怒骂:“那杀千刀的孙识文!老奴在孙傢打听消息,听人说他居然来迢山找你。回来一看,门都倒瞭。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怪老奴,下什麽山哪!”
在章嬷嬷的怀裡,薑月窈压抑的委屈才浪一样翻涌而上。她哽咽道:“嬷嬷,没事瞭,你回来瞭,我就没事瞭。”
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声音,十一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方才还说不哭呢。
怎麽见到她嬷嬷,反而又哭瞭呢?
章嬷嬷比薑月窈更先察觉到十一来到院子裡。她现在对一切跟孙识文年龄相仿的少年,都有一种天然的芥蒂。
她将先前对十一的夸奖抛之脑后,警觉地把薑月窈护到身后,护仔的老母鸡似的,万分戒备地问道:“石郎君什麽时候回来的?”
“嬷嬷,十一救瞭我。”薑月窈飞快地抹去眼泪,替十一解释。
她一边领章嬷嬷去他们吃烤鱼的地方,一边告诉章嬷嬷今日发生的事。隻是,她没提孙识文是追踪章嬷嬷才找到迢山的,把孙识文欲行不轨含糊而过,更没详说十一的狠厉。
章嬷嬷对孙识文的秉性显然一清二楚,她完全能想象出他怎麽逼迫薑月窈的。
章嬷嬷横眉冷厉,冷笑道:“什麽恶心玩意儿!他这隻赌棍癞蛤蟆,也配想吃天鹅肉!要是老太爷知道,非得气得从坟墓裡活过来。当年他捉蛇咬您,老太爷就该把他活活打死!否则,孙傢怕是要绝在这等不肖子孙手裡!”
章嬷嬷气得将孙识文恶狠狠地诅咒一通。
“多亏石郎君。”章嬷嬷无比庆幸眼前的少年跟他们同住。她愿意把十一当成菩萨一样磕头行大礼:“您的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
可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十一却忽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薑月窈:“你怕蛇,是因为他?”
薑月窈想想,她已经告诉过他自己被孙傢赶出来,这点事也不必再隐瞒。她点瞭点头:“嗯。他把蛇放到我的食盒裡,我打开食盒,那条蛇咬瞭我一口。”
“不过,我后来也在他的食盒裡放瞭让他腹泻的香粉,我也不算吃亏。”薑月窈安慰道。
但章嬷嬷可不依,她恨得牙痒痒:“那年姑娘才八岁!差点儿病死。”
“可恨这样一个王八蛋,今日在迢山昏倒,孙大太太反倒让神婆来做姑娘的法。”章嬷嬷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他这会子死瞭,孙傢又要把屎盆子扣到姑娘头上,老奴真恨不得咒他早点归西,好在他棺木上啐一口!”
薑月窈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手臂,又很快放开。神婆做法很疼,但孙傢惦记著她十分之一的嫁妆,她至少有活路。
“没事,她们不会把我怎麽样的。”薑月窈安抚章嬷嬷:“嬷嬷,十一烤瞭鱼,我给你留瞭一份,还热乎著呢。十一……”她刚要招呼十一趁热吃,却见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十一?”薑月窈不解地唤他,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
“我讨厌他。”十一回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沉沉。
他说完,跃过残垣断壁,纵身消失于密林中。
十一极少厌恶一个人。
在他眼裡,“人”通常隻有两种,活人和死人。
孙大少爷在他眼裡,无疑应该属于“死人”。
然而,那个嬷嬷说瞭,孙大少爷暂时不能死,否则会影响薑姑娘。
薑姑娘可是他的守傢人。
十一从他本来打算留作餐食的菜花蛇窝裡,掏出两条大蛇,分别缠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用绳索绑缚蛇头,藏于袖中。
然后,他熟练地打扮成一个肤色麦黄,浓眉粗眼的猎户,下山打探。
孙傢很好打听。
人人都知道,富义巷裡的孙傢,傢中小有资産,大少爷还好赌。
趁夜,十一似一道影子,无声地滑进孙府的门。
孙识文的院子裡,孙大太太正坐在他床边抹泪。
“儿啊,你看上谁不好,偏看上那个灾星!娘千方百计地瞒著你,还不是怕你被她克。快吃点福糕,压压惊。”孙大太太口中恨恨道:“你也不想想,自打她来,咱傢都遭瞭多少罪瞭。好好的金老爷,说没就没。你妹妹现在还在没日没夜地哭。”
“等她当上香徒弟,见瞭祖父订的亲,就不会哭瞭。”孙识文懒得吃福糕,更不耐烦提妹妹的婚事。
他拂开孙大太太手中的碟子,转而问道:“神婆怎麽说?难不成真是我撞瞭邪?”
货泉是孙识文的贴身长随,正是他留在最后询问薑月窈。
他在马车上被货泉等人又掐又打,好不容易清醒,又被灌下一碗安神汤,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
不过,他依稀记得薑月窈在躲著他,甚至因此撞倒一个竹筛。可货泉却说,竹筛好好的,地上整齐。薑月窈忧虑又恭敬,口中称呼的还是“大表哥”。
孙识文细细回想,也信瞭几分。毕竟,在他的印象裡,薑月窈的言辞一直都很恭顺。在云岫间,他的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多半是他记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