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束发之年的内侍,出乎意料显出了过人的胆识,方才站出来说那番话,绝不是不长脑子地撞上来包揽,定然有他的考量。陆旋不以为意道:“既然季奉承怀疑在下,为何刚才要出面,不怕给裕王府和你自己带来麻烦?”
他没有辩白解释,长赢越发忧心自己帮错了人,皱着眉头,语气严肃起来:“虽不知你私下做了什么,但你是干爹派来的人,那就绝不能在京城出事。你们明日就要回叙州了,我警告你,安分点!”
他在不清楚事情缘由的情况下出面保了陆旋,事后却难免心中忐忑,不敢细想。陆旋方才的话正戳在他心坎里,圣上恩泽不薄,裕王待他如亲兄弟,若他当真做错了,维护错了人,陆旋犯下滔天罪过,那他便是连累了整个裕王府,愧对天恩,届时又该如何?
看他不安慌张,到底还是年轻稚嫩,虽然是为了不让陆旋连累干爹,但方才替他解了围是不争的事实。陆旋默然片刻,再次开口:“我的确为私事出过官驿,是去找一位朋友。”
长赢诧异地看向他,陆旋语气如常:“我那位朋友,是虞衡司郎中,班贺。若是季奉承有所顾虑,大可向他求证。”
听到熟悉的名字,长赢面露惊讶:“你认识班郎中?”
陆旋颔首:“班郎中未回京前,曾在叙州待过数月,与我……交情匪浅。”
“对,他的确曾到过叙州。”长赢面色缓和,得知陆旋与班贺相识,无论拜访友人是否为实情,后续还需核实,至少他现在放心了许多,“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压在心上的阴霾挥去大半,他转而露出一个笑来,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连忙将手中乌木盒交到陆旋手中:“我来是想让你帮我将这件东西带回叙州,交给干爹。这里有我写给干爹的书信,还请妥善保管。”
这支队伍明日就要启程返回叙州,他今日是特意将回信送来给陆旋的,没想到意外撞见京营盘查,险些忘了正事。
陆旋收下乌木盒,接了这份差事——又一个与恭卿熟识的。
长赢要做的事已完成,却不立刻离开,踌躇一会儿,说道:“那日你去王府,门房失礼怠慢,让你在门外久等,我已训斥过了,还请你原谅,不要介怀。”
陆旋微诧:“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我早已不在意,哪需季奉承亲自开口。”
“这可不是小事。他擅自阻拦拜访者,不及时通报,是欺上瞒下,两边都蒙受了欺骗,若今后真有急事,岂不是耽误机要,如何是小事?”长赢态度坚决,说完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东西劳烦你亲自送到干爹手中,不能送行,望君一路顺风。”
道过别,长赢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几步,正看见官驿外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而来。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班郎中!”长赢笑逐颜开,停下脚步施了一礼,未卜先知似的问,“是来找陆旋的吧?”
乍一从长赢口中听到陆旋的名字,班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点头说了声是:“季奉承怎么会在这儿?”
在班贺口中得到肯定答案,陆旋说的是实话,长赢彻底放了心:“陆旋替干爹送了信给我,我今日是来把回信交给他的,业已完成,现在正要回王府。陆旋就在园子里,府里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告辞。”
少年奉承脚步轻快,一阵风似的走了,班贺一肚子疑问,长赢怎么知道他和陆旋认识?
疑惑的目光投向走出来的陆旋,班贺眨眨眼,什么情况?
京营盘查的险峻情形陆旋说得轻描淡写,班贺听得心口发紧,暗自懊悔,他来晚了一步。
“幸好长赢来了。”提及那少年,班贺眼中赞赏。
陆旋瞟了一眼:“你和他很熟?”
班贺点头:“算是熟悉。他是施大人的干儿子,你已经知道了。长赢自幼入宫,被选为裕王随侍,与他相伴长大,圣上登基后为裕王在京中建府,长赢便跟随出宫当了裕王府奉承。”
奉承司管理王府上下一切事宜,主官奉承即为王府主管。长赢年纪尚小,原本这样重要的职责不应该由他担任,但裕王向皇帝请求,言说他日后前往封地王府也要人管理,他不想要旁人,只想让长赢当裕王府的奉承。
既然以后也是要长赢管事,倒不如现在就让他接手管好京中这个小府,积累经验,到时候去了封地不就熟悉职责了。
裕王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皇帝竟然真被他说服,破例应允了裕王的请求,让一个少年人担此职责,另派一个老资历的太监从旁教导。
全程注视着班贺听他说完,话音一停,陆旋适时点头,赞同地表示施大人这位干儿子的确年少有为。
班贺注意力回到陆旋身上,不放心的目光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搜寻了一遍。他特意赶来官驿就是为了确认陆旋是否安好,无事他就安心了。
“恭卿,”陆旋忽然唤了他的名字,语气微妙,“我见到郑五了。他就在刚才巡查的京营队伍中。”
第92章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