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崇:“比如?”
邱意婉眨了眨眼睛,明眸皓齿:“你是狼,我是人,不同的种族,不就是现成的故事么?”
岁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是你和你亡夫之间的故事么?”
“一部分而已。”邱意婉望着岁崇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说,“我们之间的故事很长,长到这一生都很难忘,但是和狼族比起来,人族的寿命很短,不过白驹过隙,所以对我来说,他就是我此生的终点,每一段故事都弥足珍贵。”
岁崇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喉间莫名开始发哽,内心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明明都不是自己的故事,偏就是能感同身受……没能看到冰链重启国泰民安;没能如约回到家中陪伴身怀六甲的妻子待产,没能护她和孩子周全;最后给了他致命一击的,却又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临死之前,必定是极其痛苦绝望的吧?
邱意婉又怅然地叹了口气,哀伤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期许:“昨日之事不可追,但若是能够以一种最接近现实的方式缅怀这段过往,我也是心满意足的,不知郎君是否愿意成全我,和我以苦命鸳鸯的身份进入斑斓幻境?”
岁崇不受控制地点了头:“自然是愿意的。”
斑斓大世界位于城东二十里处,坐落于一片连绵的山脉中。
烈日炎炎,山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繁茂葱郁的绿植,放眼望去,如同铺上了一层绿茸茸的厚地毯,油亮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巳时刚过,邱意婉和岁崇就已抵达了斑斓大世界的入口处,然而出乎两人预料的是,今日的斑斓大世界门前并未排起长龙大队,反而门可罗雀。
邱意婉疑惑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斑斓幻境深受当地人追捧,日日供不应求么,怎么今日如此清冷?难不成是有人提前知晓了我们要来?”
岁崇想了想,道:“应该不会。知晓此事的人不过我们几个,诸澜总不能自己出卖自己。”
邱意婉:“那就只有可能是大世界内部忽然出了问题。”
岁崇:“去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说罢,就迈开了长腿,朝着斑斓大世界的正门走了过去。
邱意婉却一直站着没动。
岁崇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邱意婉。
邱意婉微微蹙眉,满目嗔怨:“郎君与我如此生分,是唯恐人家看不出来咱们俩是在造假演戏么?”
岁崇:“……”
他虽然答应了她要扮演苦命鸳鸯,但其实早就清醒了过来,万分懊恼又一次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
但毕竟已经吃了这么多次亏,总是会长点儿记性的,岁崇比以往数次都要更警惕得多,面无表情地盯着邱意婉,冷冷开口:“做戏也不必非要做全套。”
邱意婉那双美丽的杏仁眼瞬间放大,颤抖的目光中闪烁着无尽的惊愕与慌张:“郎君怎会、怎会想到做全套?妾身的意思、只是想和郎君假装牵着手而已!”说完之后,又流露出了十足愤慨、十足谴责的目光,双颊绯红的同时将头往旁侧一别,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怪我自己看走了眼,真没想到郎君竟是这种下流之徒!”
“我、我没有、我绝无那个意思!”岁崇登时就惊慌失措了起来,急切不已地为自己辩解,“我以为夫人是要、是要、”
“是要什么?是要吃了你还是吞了你?”邱意婉眼圈泛红,羞恼不已地瞪着他,“敢问郎君,我可曾对你做出过什么逾矩之事么?郎君为何要处处提防我?弄得人家心里好生委屈呀!”
岁崇:“……”仔细想想,她也就只是设了几个小圈套将他留在了身边帮忙而已,确实没对他做出过什么逾矩之事。
这次确实是他自作多情小题大做了。
“对不起。”岁崇的神色和语气在同时变得柔软了,满含歉然,“是我误会夫人了。”
邱意婉吸了吸鼻子,挺翘秀气的鼻尖却依旧在泛着红,眼眶也湿漉漉的,红唇微微瘪着,看起来既柔美又清纯惹人怜。
岁崇的内心再度不争气地摇晃了起来。她就像是一阵风,而他则是那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只要她一吹拂,他就会失去坚定。
邱意婉也不瞧他,低低垂着眼眸,如画般的眉宇间一片愁云,言语间满含酸涩:“郎君若是厌恶我,不想与我牵手,就先走吧,我稍后再去,我们分开入境应该也行。”
虽然岁崇心知肚明她武功不弱,纵使孤身入斑斓也能得心应手,但就是,放不下那个心,也狠不下那个心。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岁崇朝着邱意婉走了过去,先说了声“冒犯了”,然后,将她的右手牵入了自己的掌心中。
如今他虽然换了副人形,但内核不变,所以两副皮相的相似之处颇多,手形更是一模一样,相当之修长,白皙如玉雕,且血管清晰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实际上也确实很有力量,无论是握剑还是做别的事情……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来,邱意婉的脸颊猛然一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一些旖旎的回忆。
白日朗朗,她不该这样的!
然而回忆却像是溢出井口的水一样,不仅禁止不住,反而越冒越多。
都是在万山鬼谷的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包括第一次牵手。
她不确定他们俩人当初到底是谁先动的情,但那日黄昏,他因一桩突如其来的急事而第一次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确实是恍了心神。沿着光影斑驳的长廊,跟随着他奔跑的过程中,她根本就没有想起过去问他一句,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她只想着,他的手心可真热啊,滚烫的温度一路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手心传递到了她的脸颊。心跳声也一直在耳畔鼓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