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无能的人杜撰出来的自欺欺人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拿起桌上的易拉罐又灌了几口啤酒。
灯光开始忽闪起来,那个声音陡然响起,接着越来越近,到最后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这下他真的开始恐惧了。
只是江云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当危机摆在他的面前时,他脸上的恐慌开始消失,漫上一种奇异的疯狂。
左不过再杀一个人罢了。
想到这里,江云不再恐惧,拉开了沙发下那个藏的隐秘的盒子。
灯泡闪了两下最后彻底的灭了,最后一点光斑凐灭之前,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尖刀。
:“谁哪个混蛋在这里弄虚作假,有本事就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声音。
他的耳朵动了动,一股凉意席卷而来,接着传进耳朵的就是呼呼的风声。
幸好这间屋子不大,幸好他在这里住了很久。
循着骨子里的记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绕过所有的障碍物,一路摩挲到窗边,在这里,江云摸到了大开的窗户。
原来只是风声。
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江云这才发现贴身的衣服早已被湿汗浸透,他掌心的那把刀好像燃起了火焰,灼烧着他的掌心。
惊觉似的松了手,把它丢进了一旁的小盆栽,江云将窗户死死关紧又顺着黑暗摸回了客厅。
指尖在沙发上触到了硬物,冰冰凉凉,再一摸,约摸是个长方形的物什,江云这才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的手机。
他像找到救星似的按亮了屏幕,残存的电量不多,颤抖地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业主群里发的那则电路检修的通知。
这条消息让他彻底地安下了心,接着便是对自己方才小题大做的嗤笑。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死人永远也争不过活人。
阳台上的绿萝摇了摇叶子,那柄被扔在花盆里的刀悄悄转了个角度,然后直挺挺地插进了泥土中。
江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困意席卷上来,他已无心理会这满屋的狼藉,又循着记忆摸回了卧室。
只是睡也睡不安稳。
他像是梦见了什么,一整个晚上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也醒不来。
床垫似是被水汽浸透了,一缕一缕湿气将他紧紧裹挟,在这氤氲的水汽中,他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水浸透。
一颗又一颗嫩绿的青苔从骨缝里钻出,泛着隐隐的疼痛。
直到东方渐白,他才蓄够了气力,艰难睁开眼睛,江云只觉自己一整晚都陷在泥淖之中,伸向一侧摸到了一把黏腻。
直起身子一看,在床的另一侧,湿漉漉的水汽印在床垫上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这一瞬间,江云的心直直坠了下去。
她真的回来了!
这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上半身完整,下半身则是残缺的。只是不知道这是水分蒸发后留下的残缺还是原本躺在这里的肉体本身就是残缺的。
除人影外还有一串淅淅沥沥的水珠溅落在其他地方,形成一道模糊的水迹。顺着水迹看过去,有些微水痕一直延到了床的另一侧。
他皱了眉头站着,心里充满了无端的猜测,乱杂杂的丝线绕成一团,拉扯着他仅剩的理智。
绕着床走了一圈,在床另一边江云找到到了另一滩水。
确切的说那是两个小小的脚印,许是停留的时间久了,浓厚的水汽汇聚在这里形成了两个小小的湖。
江云的脑海里突然跃出了一个画面,漆黑的夜晚,在他挣扎在梦境里的时候,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站在那里,而后不知在哪个时间点慢慢地挪上床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侧,睡了一整晚,留下了一团残缺的印痕。
想到这里,江云全身的肌肤都冒上一层森冷,低头一看,他的衣摆处还留着一个湿湿的、小小的手印。
望着皱巴的衣摆,江云突然忆起了旧时的一个场景。
尽管那时的他早已对苏荷厌恶透顶,但为着能从她父母那里捞到更多的好处,他还是少不得虚与委蛇。那个愚蠢的女人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许是自惭形秽,平日里也是尽可能的躲远一点,以免碍到他的眼,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那天晚上。
那是一个雷雨天,雪亮的雷电撕裂了夜空,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暴雨如约而至。
拔山摧峰的狂风裹挟着雨水重重撞击在玻璃上,让人只觉地动山摇。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中,某一瞬间江云生出了整个世界都将被毁灭的错觉。
这样大的动静江云自是没有了睡意,只是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
在雷声中他听到了轮椅碾在地上的声音,听到了布料摩擦中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音又轻又小,漫长的等待过后,有一点点热气艰难地靠近了他又在离他不远处缩成了一团。
她像死了一样躺在他的身侧,或许她早就该死了。
也不知道这个没了两条腿的女人是怎么爬上来的,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开口拒绝,只是继续闭上了眼睛,默认了她的靠近。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她的呼吸乱了一瞬,下一刻,一股极轻微的力道攥住了江云的衣摆。
就这样,在暴雨声中,他们度过了最为平和的一夜。
江云有些怔,他以为这些琐碎无聊的记忆早该随着苏荷的死亡一道儿尘封,没想到只要一点点刺激它就会浮现出来。
阳光穿过玻璃辐射在床垫上,那一点点水痕伴随着温度在空气中消弭,就像是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