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并未言明,可崔冬梅哪里不知道她是何意,无非是说她为男色所迷罢了。
也对,昨日也不知是月色皎洁如玉,还是花样子画得清新脱俗,她着实没忍住。见他好看,连身处何处也顾不上,扑了上去。如此这般行径,她个女子,自该收敛一二。
不能再有。
转念一想,他那时,当真好看,自己也并非全然为男色所迷。
遂含着笑,不当回事地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香香替人梳妆的手不停,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夫人,请她来指点一二。
正阳宫偌大,陛下太过疼惜娘子,安排有几个老嬷嬷伺候左右,却仅在小厨房,等闲时候入不到正殿,更何况劝谏一二。
这话休提,且说当今的崔冬梅,腰间不适不过是一瞬,她些许动动当即见好。手还附在后腰,不禁想到他们昨夜说的话。
陛下说要给做风筝,送野花,翻墙垣来看她,要将一切的一切系数弥补。
她笑他,“多大年岁了,还做这些少年之事”,惹来他一个黑眼。
哼,这般在意年岁,往后的日子可有好玩儿的。
再后来么,自然是累得腰疼。
揉腰完毕,崔冬梅妆发还未打理妥当,指指妆奁匣子当中那五凤钗,“今儿个簪这个。”
香香将簪子插在崔冬梅发间,“昨夜陛下派李申送来的,还没给娘子说起。娘子眼尖,一眼就瞧见了。”
“李申忙活那多日,就送来这个?”
“娘子不满意?”
香香惊讶,瞬间明白,那里是觉得不好,“旁的自然还有,拢共三个大匣子,黄六使人抬进来的。那模样,瞧着也沉甸甸的。脆脆登记造册,头一眼就见着这个,想着娘子喜欢,连忙拿了出来。旁的衣料头面首饰,约莫得等今日登记造册完毕,才能送到娘子手上。”
崔冬梅很满意,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又看了一会儿。
巨大的缠枝菱花镜中央,映出女子艳丽面庞,墨发之间,一直五凤钗斜斜伸出来。赤金凤凰,口含香珠,温润光泽,尾翼化作摇曳珠串,垂顺而下,亦或飞天起舞,振翅有声。
她生来富贵,珠宝于她而言不算稀罕。
偏生今儿个这五凤钗,格外令人欢喜。这多年来,父兄、小侄儿,几位表兄,连带那个被撵出京都的狗东西,都送过不少稀罕物件来,可她从没这般欣喜。
崔冬梅的欣喜一直持续到下晌,自己阿娘入宫。
萧夫人入宫的头一句话,便是屏退众人低声提点自家姑娘。
“你如今有孕在身,能不能收敛些。素日里你在家中胡闹惯了,我和你父亲也都由着你,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再胡来,不仅孩子有个不好,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崔冬梅惊讶地找不到魂窍,这皇城内外传递消息,如此简单了么。
她昨夜胡来,还未到晚膳,已有两人来说她了。
许是见她没入耳,萧夫人呵斥,“你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呦呦呦,阿娘说的,我都仔仔细细听着呢,半句不肯错了去。”
“那你说说,我适才说了什么?”
崔冬梅想想,“节制,要节制。我知道。”
萧夫人:倒也不用如此用词。
“你……”母家名满天下,受人敬重,怎生有个这般姑娘。萧夫人暗自将崔侯骂了一通,一个弃文从武的兵鲁子,无甚用处。“你……你知道就好。外朝风言风语不少,莫要去管,好好养胎,生下孩子再说。”
“阿娘对我最好了,”崔冬梅搂着萧夫人胳膊撒娇,“阿娘前些时候为何不来看我?女儿日子艰难……”
“你还有脸说你!”萧夫人气狠了,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那时你闹着要嫁给陛下,我就知道有猫腻,谁曾想,你本事如此之大,竟然……竟然……”
崔冬梅拦着,“阿娘,你是我亲亲阿娘,这话说出来,可是不好。陛下都知道了,你也就饶了我吧。”
“若是遇上我,就将你一辈子关在清泉宫,莫要再回来。真真是个会生事的丫头。”
崔冬梅嘿嘿一笑,“陛下心疼我,让我回来了。”
萧夫人:“孽缘,都是孽缘!”
眼见阿娘生气,崔冬梅赶紧岔开话题,笑呵呵问道:“阿娘,我记得那会子您和阿爹刚成亲,不太好来着。”
萧夫人不满,“那可不是,你阿爹那样的人,最是奸猾,哪里是个能对姑娘好的。”
崔冬梅说起这事,可不是为了听阿娘抱怨的,安慰两句,转而说道:“那后来,又是因何好上的来着?阿娘从前和我讲过,女儿蠢笨,记不清了。”
“还提这些做什么,晦气得很。”萧夫人不愿。
“阿娘,我想听听。陛下如今对我极好,可我心中总有几分不妥,想问问您当初和阿爹是如何相处的,依葫芦画瓢,我也学着点儿。”
萧夫人白了自家姑娘一眼。
“哼,现在知道了,早先干什么去了,你个糊涂东西,说起来比你长兄还要气人。”
继而,说起当初相看,崔度看上齐家姑娘,人姑娘不乐意,而后才和卢氏成亲的故事。崔冬梅全然知道,嘻嘻哈哈听着。七拐八拐,才说道当初崔信去萧府提亲的故事。
当年,崔萧两家议亲良久,但一个崔家旁枝,心高气傲的萧家大姑娘当然看不在眼中,连相看那日也不过是虚虚走个过场,一言不发。崔信文武双全,自认只是输在身份上,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当即表明自己不愿和萧家姑娘成亲。
他的话,传出偏房大门也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