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意是让他帮忙问问,看你愿不愿意来。”他看葛蕾垂着头,语气里含着的可能是沮丧。
“那……麻烦你了,帮帮忙,行吗?”
葛蕾听见了他语气中带着叹息的笑,点了头。当她再抬起头来,面对着面前男人从杂志封面上复制下来的笑脸,就也带了点笑意。
“阿潇,把我车上那条裙子拿给葛小姐换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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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蕾不说,也许就没人知道,在这间所谓的贵宾休息室华丽的深色地毯里,有一具小虫的尸体。
不知从何时起,它仰躺在沼泽样的绒毛丛中,一侧的翅膀已经与躯体远离,面对着皮制的柔软沙发、漆得晶亮的茶几、厚实的素色窗帘和壮丽恬静的山水画——真不错。可它在落地前曾经飞到过那中间的每一处,它看得清清楚楚,哪里都没有太大差别。
葛蕾带着对那只小虫的残破印象混进了宴会厅。周围存在的和发生的一切如同不久前才参与过的那场一样,精致得像是人为搭建的布景,颜色、声音、气味都柔软得让人沉醉。她的小臂挎着身边男人的臂弯,皮肤贴在西装面料上的触感提醒着她自己正在做什么。她保持微笑,当她发现对面站着的女孩同她相似时,就学来对方的笑,再去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人。
似乎也有人在乎她是谁。
她能感受到人们好奇又不明显的视线,当他们中第一个带着探究的目光较长时间在张淇奥和葛蕾的脸上游移时,张老板把定位她的机会交给了她自己。
“您好。葛蕾,张总的乙方。”她没有犹豫。
只是在人们都笑的时候她也附和着笑。
于是在之后每次再有人询问时,张老板就笑着介绍她,“星望的小葛,技术上很有才能。”
好像他很了解一样。
好像让那些人揶揄的眼光变得莫名其妙,就是她的才能。
他们和好多人见面。提到很多葛蕾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公司、提到很多她听过或是没听过的人;提到很多数据、股票、地皮、建筑、钱。他们也聊八卦,但大多是些很无聊的事。
他们也合影。葛蕾每次都让开,张总没有勉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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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力不让葛蕾感受到被勉强。
当葛蕾拒绝了让丁潇先送她回家的建议,表示有公交可以直达她家附近后,张淇奥提出至少要送她到公交站。
“这边最近的公交站也不近。现在天气太冷了。”
葛蕾同意了。
然后他们并排坐在轿车后座上,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
“上次年会之后,我其实一直在想我们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面。”
葛蕾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老马说,你已经带过队了?”
“对接过两家金融企业。公司很小,团队也很小。”
“你还年轻。石经理你认识吗?他的团队负责我们这边的工作很久了,能力还不错,华宁旗下也有金融板块,想接触的话可以跟着他们试试。”
“我都行,看马总那边安排。”
马路上人和车都不多,偶然的几声鸣笛声显得很刺耳。昏黄的路灯光一缕缕地扫进车窗里。他们斜侧着身面对面,能看见对方的脸,也能看见对面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