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公园后,各处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穿过行人来往的石子路、舞乐歌声环绕的长亭、小孩爬上爬下的假山,找了公园的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白洋一会儿看看篮球场里面正进行的比赛,一会儿又靠着长椅发呆。
方怀禹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白洋。
待日头又往下移了几分,在扶手边上用手画着什么的白洋开口道:“小禹哥,你说一个人的记忆能保存多长时间啊?”
方怀禹想了想回答道:“记忆差不多都是会更新覆盖的,很多都会被我们慢慢遗忘的。”
“那那些被记得的呢?那些忘都忘不掉的呢?有时候我真的会很讨厌自己,那些好玩的事情我只记得一段时间就忘掉了,反而那些让人难受的我想忘掉的事情会一直保留在我脑海里,而且还越来越清晰。人家不是说,随着人年龄的增长,很多记忆会被忘掉吗?那为什么我就忘不掉呢?”
方怀禹声音里饱含怜惜和安慰:“一一”
白洋这时候却笑了出来自我回答道:“因为我是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啊!忘不掉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小区那些叔叔阿姨也会时不时提醒我。”
方怀禹想到小区小公园经常坐着的那群人,脸上满是厌恶:“你不用在意那些人的,他们没礼貌我们也不用去维持,直接走就好了。”
“以前我会啊!现在释然了吧!觉得无所谓了!”
白洋说完后又转过头看着方怀禹:“你跟左鑫哲今天也太夸张了,把溪溪都吓到了,我妈妈都走了好多年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方怀禹问道:“是嘛!真的没事吗?”
白洋看到方怀禹的表情也很疑惑,皱了下眉,又舒展开来笑着说:“没事的!我自愈能力很强的”
方怀禹脸上无奈,心疼又带点生气,皱着眉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白洋一直以为方怀禹是一个文质彬彬,书生意气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开开玩笑,但从来没见他生过气。
现在他却好像在生气,自己还真有点被这模样震慑住了,只好用坚定的语气详细的开始解释:“我确实是没事,可能以前我想到我妈妈确实会难受很久,对相关话题也很避讳,但今天我都把你拉来主动说这件事情了,就说明我真的没事”之后又双手交叉放在自己锁骨的位置搞怪的点头说,请相信我。
方怀禹看着她这么真诚的样子,又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想多了,本来一一就比较活泼,但还是面色严肃的说道:“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白洋抿了下嘴唇点头说了声,好!
“秋芳阿姨的事,你是真的觉得没所谓还是故意高高兴兴的不让大家担心。”
白洋现在明白方怀禹刚刚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看着方怀禹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喜悦,慢慢开口。
“我爸妈刚离婚那段时间,我很生我妈妈的气,那一段时间都不开心,也不理你们,渐渐的我又生自己的气,觉得是因为我说了让她永远不要回来,她才不回来的。”
带了一点笑意:“后来拉着你学习完全是因为不想成为那些人的谈资,说我爸爸不行,教不了我什么的。其实,后来我都渐渐不把我妈妈离开当回事了”
“但是,周围的大人,小孩儿都用各种办法提醒我,我爸妈离婚了,我多么多么可怜,还有那个力叔居然说我妈妈坏话,还说我妈妈是嫌我爸爸没钱才走的,我就给他打了,结果他满小区说我没了妈之后都没教养了。”
“那段时间,我还会对我爸爸发脾气,觉得是他没把我妈妈找回来,也保护不了我,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当天就去找力叔了,还把他打了一顿,但我当时不知道。有一天晚上我闹脾气不吃饭半夜饿了出来找食的时候,看到我爸自己在贴膏药,以前都是我或者我妈帮他贴的,看着他自己别扭着手把膏药往后背上贴,那会儿很心疼他,他自己干完活儿还得回来照顾我,结果我还要给他发脾气,我就在想自己怎么能那么不懂事”
“后来,我就想懂事一些,不想让我爸爸那么担心,就让自己装的和以前一样啊!只不过我怕他担心我学习,才想着好好学习,而且我也想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让那些人再说我没教养,学习差”
说完张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自嘲的说:“老人都说掌纹乱的人心思重,我曾经一度被这种说法所裹挟,初中长大一点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多么可笑,我身边人对我的关爱和照顾都是那么鲜活,我却把自己封在一句俗语的条框下面。”
白洋看着方怀禹的脸色变了又变,忙加重嗓音,真切又陈恳的说道:“那只是幼时可笑的想法,就算以前的我有那些想法,但我已经长大了,我对你们所有的言语和动作都是当下最真实的想法。我是真的觉得学习很好,也是真的喜欢和你们一起玩。”
“到现在,我其实根本不恨我妈妈,也不会想她,所以当然不会很难过,我也不知道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方怀禹在旁边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看着白洋现在确实轻松的面容,眉头依旧紧锁,面色依旧凝重,语气却变得柔软:“你以后真的不用特别在意别人,你要是不高兴可以说的,我和左鑫哲他们都觉得没什么,至少我不会觉得有什么。”
白洋看到方怀禹脸色那么凝重却还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和他说话,语气也变轻快了:“我当然知道你们都很好了,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们一直迁就我,好朋友之间关爱应该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