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派头大?人家是大老板,当然厉害咯!”
“前两年苏妹儿的公司才起头,今年不一样了,你去蜀都城里逛一逛,到处都能看到她们公司开的店!还有你看看后山的果林,漫山遍野的果树,一半是她家的,一半是她承包的!”
关于那位苏妹儿的话题一起,立刻就收不住了。苏家村的人对苏妹儿无疑是羡慕的,可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又总是有种热烈的骄傲感,好像有钱的不是那位苏小姐,而是她们自己。
“山娃,你妹儿读高中了吧?成绩怎么样?”桌对面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忽然把话题抛向王登高。
王登高知道他,苏家村里为数不多的大专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学读了一半竟然辍学了,之后的日子里,就一直在村里混着,年近三十还没找老婆。
王登高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反面例子,就连王家村那边,大人教育小孩时,都会说上这么一句:“你不努力,难道向苏家村那个混球一样混吃等死?一把年纪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不等王登高回答,旁边的婶子笑呵呵替他说:“林妹儿成绩一直好着呢,初中年年是第一,去年还被招进了广都的中学。”
“以后林妹儿肯定有出息,本科就不说了,说不定能考上川大,给我们新乡争光!”
男人脸立马黑了,他抱着手臂嗤笑:“会读书就能有出息?那我怎么混得这么差?搞不搞笑,苏姐姐她可是连大学都没读呢,现在还不是当大老板,发大财,一堆大学生争着给她打工,她都看不上!”
“大学毕业读出来有什么用?去给高中毕业的老板打工?哈哈哈哈……这就是命啊!”男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你,人家林妹儿是林妹儿,是吧?”大婶反驳道。
王登高却因为男人的话陷入愣神,人家不读大学就能做生意赚大钱,当大老板,那自己呢?自己……有那个可能吗?
王登高以前从没想过做生意,一是那时他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家里呢?一是没有积累,二是上面有个残疾的父亲,下面有个读书的妹妹,他不敢去冒险。
现在不一样了,他工作这么些年,不管大事儿小事儿,他多多少少见识过一些,再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自己工资也还行,手头有一小笔存款,妹妹高中后月月都能拿奖学金,大大减少了他的压力。
他为什么不试试呢?
如果不去拼一把,难道要像现在一样,轻轻松松但毫无盼头地过下去吗?如果二三十年后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没有一丝区别,到时候真的不会感到后悔吗?
王登高埋头吃着饭,心绪激昂,没有听见大婶们接下来说的话。
“学习不重要?”
“苏妹儿家大儿子前年考了清北,今天领奖学金去美国读书了!如果学习不重要?她会让她儿子考清北?”
“林妹儿,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啊,以后出息了,回来炫耀给苏哥哥看!”
“嗯!”林羽翼大口刨着饭,眉眼弯弯地应付着点头,笑得可乖。
或许是暑假后半程,她一直和张潇扬混在一起的原因,今天再看见那栋洁白小楼,她心里竟然没有多余的波澜。
做生意的想法一旦从大脑深处冒出来,便如同春日的野草般肆意蔓延扩张,占满心里每一个角落,根系缠绕,烧也烧不尽。
那么做什么生意呢?
从苏家村回家后,王登高便开始考量。
他工作得最久的地方,他最熟悉的地方,无疑是鸭场。从饲料供应、到养鸭,再到销售,他都经手了解过,他认识供货商,手头还有好几家固定客户,从养鸭开始做起,准不会出错。
唯一的问题是钱。
王登高手头有两万元积蓄,对他来说不算少,可是要拿这两万元来开鸭场就差得太远了。鸭苗、饲料、场地、工人,还得去办相关许可证,哪一步不要钱?
去银行贷款吗?王登高从鸭场的温老板口中听到过贷款政策,国家为了鼓励年轻人创业,给出的政策优惠非常诱人,可要他去借一大笔钱,他总觉得心里发慌。
小时候,家里欠债的那些日子,在他心里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王登高不敢。
可是眼看着温老板换上新车,鸭场也逐渐扩大,从当初三个人发展到现在二十来个员工。温老板甚至还在到处选址,想往山里搬,把鸭场给做大。
作为鸭场的元老,王登高怎么能不心动?
王登高犹豫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就这样到了十月中旬。机遇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直直砸到他的面前。
温老板正式决定将鸭场搬迁去山里,让鸭场从河边散养户变成规模化的大养殖场。
“小王,你有什么想法不?”搬迁前几天,温老板忽然找上王登高。
温老板站在河滩边,挺着啤酒肚吹着河风,点一支烟递给王登高。
“这次搬迁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厂看着是挺风光,眼看就要从小打小闹的养殖户混成大公司了,能不风光吗?可实际呢?我们到了山里,一切都是从头开始,风险大得很。”温老板掸一掸烟灰,笑容收敛,忧心道。
“我们在广都河边呆惯了,河里的一颗石头、一株草我们都摸得清,更别说河滩边那些鸭圈,那是我们一根木棍一根木棍地搭起来的。以后去了南边山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适应。可惜啊,广都的地形也好,鸭圈也好,气候也好,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法带走,小王,你最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