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见他这样大胆行事,竟是丝毫不把诸多人命放在心上。错愕惊怒,鞭势与袖中青光同起,人已从雪兽上掠起,轻灵而快捷向人群中直扑而去,所过之处,只有死者不见伤人。然而救助不及那边又有几人被杀。心下恼怒,却也不敢行远,一掠而回,稳稳落在雪兽前戎备着,袖中清光已流出一半,冷冷光芒游离着,如同有生命的寒电游龙,只待有人敢违逆其鳞,便要择人而噬。
将官狠下心来,一声令下,又有将士一齐动手。眼见得杀戮便再起。满场人的哭泣哀叫,不绝于耳,
辉夜眼中寒芒一盛,袖里雪光挟起隐隐清啸,和着寒芒拍面而来,竟有些压得对视之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雪兽上原本他们所来的目的,前尘。
看着那场中杀戮,其中也有几个孩子。
耳边仿佛还听得见小女孩子错认“她”的时候——
“姐姐。”
“姐姐。”
“你是谁?”
“你是皇子的谁?”
大眼睛的小女孩,涨红了脸,很是可爱。然后,脸红了又白,终于忍不往弦然欲泣地跑开去。一幕幕,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却只换来这满场鲜血么?那孩子叫他姐姐,虽然叫得不对,但那是除了辉夜之外唯一一个不是第一句就叫他怪物的人,那种温暖,是无二的,如今只成了这只能逐渐冰冷,温暖不再的猩红。
就在所有人都一触即发之时,有什么力量渗透进来,像针一般的细微而又无处不在,风一般的无形而有质,毫无预兆的透体而过,渗透在每一个人的血肉中。如同冥冥中一只巨大的看不见的爪,牢牢的把人攥在锋利的爪牙之间。让在场所有人一窒,一时间竟然僵在那里。
一只名叫做恐惧的兽。平空袭来,将一切笼罩在它的魔爪之中,慢慢地玩弄着,折磨着。
那是恐惧,看不见摸不着,首先是出自于本能的恐惧。心里只是慌,很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害怕,每个人在心里边都听得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呻吟着叫喊——要逃走,要逃走,心下虽然惶惶,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周围如同有上古洪荒的巨兽在无声切齿的窥视,在耳边吐着冰冷的气,听得到它齿牙交错的碜人声响,喉咙间低沉阴郁的咆哮。锐利的爪、血色的眼要将一切涅灭。冰冷从内心当中袭来,将自身地一点点热气层层剥去。
想要逃。
要如何逃?
一逃,就会被隐藏在恐惧中的野兽利爪捕捉住。不逃,便会被恐惧中的野兽毁灭。
世界失了声音,失了颜色,失了知觉,失了动静——没有动,只有静。
只得一瞬,众人全是脸色惨白,冷汗透体。
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只见到前尘从雪兽上跳下来,执刀向士卒们扑去,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从他身侧越过之时,辉夜只觉得挟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人整个吞没。一时之间只感受到极度的愤怒,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却一样几乎要把人心吞噬掉。
只微微一怔,前尘已经越过了他,嘶喊着扑上去,挥刀就砍,众人却像被无形的爪牙拘役着,竟然不知躲避,有几人稍微清醒一点的,抵抗却也无力,一时竟也被他伤到多人,好在他狂怒之下,刀法毫无章次,只是胡乱挥舞,虽伤了多人,但也没有一刀毙命的。
原来,不可以让前尘离开草海,不可以和魔族见面,原来指的就是这个,这样子的能力,确实是一辈子被禁锢起来要好一些吧?——虽不是什么实质上的力量,只是让人出自于本能的恐惧。那也确实很恐怖了,让他都觉得畏惧。第一次感受到如同死去般的恐惧。
前尘是被他找到,被他带到这个本和前尘与世无争的世界上来的,这个祸,也是自己闯下来的。如今,要想人不知的话,只能是把这众人等——包括村民在内,一个不留,才能确保前尘那种能力不会走漏了风声吧。若不然,便是前尘的下场不堪想像。两者之间,如何选择?让那一边毁灭。
然而心念之间,眼看得前尘手中刀光狂舞,来不及细想就已掠了上去,袖中寒光架向了那一片失去了理智的光芒。方才那般恐惧似乎抽干所有的力气,前尘刀力沉重,这一刀却也架得勉强。
“往手。”一声低喊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两者之间作出了决择。选择了被毁灭的将会是前尘吗?他不由得神色一暗,心中隐痛,微微苦笑。
前尘见是他,一怔,然而转身又向另外一人剌去。辉夜刚刚那一刀已是勉力而为,此时也是追之不及。
那将官也算有些胆色,那般的恐惧中,还能从一边抢上来,勉强挡下一刀,辉夜得了这个时机,长鞭飞出,此时虽无甚气力,然而他鞭法犹在,将前尘长刀一卷一抽,只听得长刀伧琅落地。
然而前尘盛怒未消,见长刀被抽落,便反身向一旁方才杀人之人扑去,将那人扑倒,张口便咬。
“够了。”这一番动作只觉得全身无力,竟然拉不开前尘,眼看着他满脸流泪,口中却死死咬住不放,被他咬住那人眼中露着恐惧,却如同狼牙下的小羊,丝毫不敢动上一动。——那般的恐惧?辉夜见拉不开他,而其余人一脸惧色无一人敢上前相帮,心下一横,一鞭狠狠抽在前尘背上,见他仍不松口,第二三鞭便接二连三落下。
前尘终于觉得吃痛,松了口,抬起头来看着他,却是狠狠吼道:“不够。他们,他们……不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