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之后,是顾砚修轻轻的一声笑。
他实在是没忍住。
“地板很硬的,你跪了这么长时间,腿可能会受伤。”他难得耐心,把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讲给人听。
陆野却不大理解。
他又不是个碰了就碎的玻璃杯,为什么会受伤?
沉默的对视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不痛?”
“……他罚完了?”
顾砚修:“……”
他抿着嘴拼命遮住笑意,拍拍陆野的肩膀:“嗯,出来休息一下吧。”
跪了一夜都没什么感觉的陆野,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来了感觉。
腿不痛,但是肩膀发麻,像是供血不足的症状。
他顿了顿,顾砚修已经转头向外走了。
陆野很快跟上,和他一起在门外的客厅里坐下来。
顾砚修特意关注了一下他的步伐。
很平稳,没有丝毫遮掩的自然,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谁也看不出来陆野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跪了一夜。
不过,想了想,顾砚修还是提醒他:“昨天晚上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爸爸会不高兴。”
以他父亲的教养和习惯,的确不会真的动手去打陆野。
但陆野才刚上高一,还要在这个家生活很多年,没必要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陆野却说:“他不会。”
顾砚修偏头看他。
清晨的光照进来,把陆野的发丝照得金灿灿的。
他的眼睛也很少有色彩这样丰富的时候,漆黑如墨的表面被镀了一层金光,静静看向顾砚修的时候,很漂亮。
陆野说:“我不是他生的,我出言不逊,会更让他放心。传出去,别人会夸他。”
顾砚修一愣。
他承认陆野说的话没错。
他是顾家收养的孩子,不是顾诣亲自教导的。他狂悖、嚣张,只会显得顾家宽容、慈爱。
就像顾诣昨天说的话。
他没必要保护得陆野毫发无伤。
顾砚修简单露个面,让陆野退学的惩罚改成普通处分,既不会伤害他的羽毛,反而会让外人觉得,顾家对这个顽劣的小子真好。
顾砚修一时陷入沉默。
这好像成了公认的道理,他父亲这么认为,陆野也这么认为。
但他似乎总有一些残存的固执。
“……我爸昨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顾砚修说。
陆野看向顾砚修。
他没什么好在意的,顾诣说的是实话,同时也是上区下区几乎所有人的共识,是一条默认的社会法规。
但顾砚修似乎很在意。
他昨晚应该也没有睡得很好,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白,连旁边的佣人看起来都比平时更怜爱他。
陆野脱口而出:“你不用总想这些。”
有的人,天生不该被这些规则污染——虽然在此之前,陆野可能没把这种规则和“污染”二字挂钩过。
整个蓝星百分之七八十的区域都被污染了,谁还会在意这个。
陆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砚修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我没有……”
没有吗?
也是,没有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坐了整夜,远远地看着雨林造景里的荧惑和启明,一直看到自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