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由记得清楚,便觉得这样的自己难以面对以自己为榜样的孩子。
她生平最喜欢的是那一场宴会,最讨厌的也就是那一场。
她确有傲气的资本,但一个没有实权的人,郑由也只能笑道:“说的是,只要平安便好。”
高整又说:“郑夫人散尽家财为了修堤,当真是楷模,听说河道工程已经接近尾端了,老朽在此先恭贺。”
上面的角儿唱道。“可知他虽身在这边,心终系别院,一味虚情假意,瞒瞒昧昧,只欺奴善。”然后转了个身掩面痛哭起来。
郑由举杯:“不敢当,为了圣上,应尽之事。”
“老朽家中有一子侄,对这些也颇有涉猎,不知。”
工程距离他老家不远,他就知道这老瘪犊子没憋好屁。
郑由将到嘴的杯子放下,略低头带着歉意,腰板却挺得笔直。“这工程圣上亲自监察,人员皆记录在册,秋潮来临,若是此时增人,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连累了大人。”
高整便饮了一口酒不说了。
姜之为佯装怒道。“你们这些后生,别在老夫的宴会上说这些公事。”
几人低头称是。
一个男人急匆匆过来,脸色像是女人涂了铅粉,上的腮红也并不匀称,反而有些割裂。
姜之为看见了他之后脸色不太好。
男人掩着口鼻和姜之为说话,她便看得清楚这个人的手臂内侧有一条红线,那男子的口型,说的应该是公子偷偷跑了。
看来这位姜怀公子身子不好,又很调皮,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这是这样大日子里头一个见到的小少爷院子里的人。
姜之为低声说了:“悄悄派人出去找,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男子快速的来快速地退下,没有人注意他。
郑由刚要离席见人来了似乎是有了大事也不好再走,瓜田李下,免得让人觉得她在打探什么。
高整夹了两下笋丝。“这女人啊,就是娇贵些,许多事啊,还是要男人去做,更快更好,也省得家里女人受罪。”画风一转,又把苗头指向了旁人。“你说是不是啊居夫人?”
同样是夫人,一个是姓郑,一个是姓居。
可居夫人,不敢答这样的话,偷偷点了点孩子的腿,小成阳便抢先开口。“那人为什么喜欢去做艰难的事呢?做这些事有好处吗?”
高整老脸笑出一朵花。“对,小成阳说得对,人哪,就是有好处才愿意做。”
郑手只觉得这些人恶心,不知哪里来的腥味更像是往她鼻子钻。
唐明皇看着盛装出场的贵妃舞姿翩跹,自己也到了鼓前一起,唱这将要衰败的盛世繁华。
“没有男人的话,就连个主心骨也没有。”
戏曲也已经过了大半,郑由告罪要走:“诸位大人、夫人,郑由失陪。”
姜之为只说叫人送送。
高整在她身后又啐了一句。“以后都没男人护着的寡妇,有什么可神气的。”
郑由装作没听见走了。
远处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向着郑由走过来,影子小小地晃晃荡荡,仿佛是周边的空气有火在烤。
他是郑由和丈夫最信任的下属,是来接她的,也是郑由现在期盼的人。
到了近前来,男人的嗓音也温和如风。“夫人这么快就出来了。”
郑由搭在他的小臂上。她眼中含着些情愫说:“等这工程完工,遗志完成,咱们就成亲。”
男人不敢将手扒下来,便只能屈着身子从她的手掌下离开。“夫人只能是郑夫人,我不敢高攀。”
郑由心中酸楚,谁都不肯接纳她,他们都害怕和她过去的丈夫相比,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也怕被打上郑夫人再嫁的标签。
男人又说:“夫人也不要作贱自己,叫旁人言语污蔑。”然后翻身上马,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湘城全名湘城旧事,几十年来都是吴月将军常住。
屋内虽不是灯火通明但是还有微弱火光,像是在窗前支了一盏灯看书。“将军休息了吗?”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