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随口一句赐婚,满朝文武顿时哗然,萧恪眉头一皱,大感不妙。
还不待萧恪说什么,便有文臣出列,疾言厉色谏言道:“陛下,万万不可!这自古便没有男子娶男子之事,有悖伦理纲常。这、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还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贺绥乃先抚宁侯嫡子,贺将军已为国捐躯,怎可令他的子嗣嫁为人妻,实在是有悖人之大伦!况且抚宁侯长女与女婿此刻正在边关领兵抗击燕敌,若陛下赐婚的消息传到边关,岂不是寒了老臣和前线将士们的心!还请陛下收回圣意!”
“臣也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附议!”
朝中不少文武官员纷纷站出来反对皇帝赐婚一事,当然其中大多数并非真心帮贺绥说话,而是单纯看不了这男人嫁男人的荒唐事。可也有人见状混入其中,稀稀拉拉跪了一片,反倒让齐帝的脸色难看起来。
“朕竟不知贺绥入勋卫府不过半年,竟能令满朝文武为他这般上心。”
群臣多是因为这男子嫁人有违礼法,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了些,可到了齐帝的耳中却变成了贺绥能引得这么多文臣武将为他说话,其中意味立刻就变了。
萧恪在旁听得一清二楚,齐帝说完那话后他立刻紧跟着道:“陛下连臣幼时戏语都记得,实在令臣感激涕零。只是臣年岁尚小,正是为陛下分忧、建功立业之时,不愿耽于情爱,还望陛下成全。”
齐帝多疑且极看中帝王之威,断然拒绝忤逆他显然是愚蠢的行为。覆水难收,从前既已在齐帝面前说过想娶贺绥的胡话,这会儿收是收不回去了,只说不耽于情爱之事,既委婉推拒了这荒唐的赐婚,也送了自己的把柄给齐帝,不至于因为群臣方才的请求而给贺绥带来灭顶之灾。
“依朕看,杨尚书被冤一案足见允宁已堪为国之栋梁。这男子成家立业本是寻常,朕身为长辈,自是要替你父王操心你的婚事。”
齐帝所言,句句诛心,萧恪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恨意。
未等他说什么,便听得齐帝又道:“既是你们年纪还小,大婚倒是不急。至于三书六礼…便着太常寺缓缓去办便是。”
“陛下,请您收回……”
“天子一言九鼎,岂有收回之说,胡大人还是不要在殿前信口胡说,搅扰圣听了。”
眼见皇帝心意已决,仍有谏臣不愿放弃,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萧恪给顶了回来。顿时怒从中来,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手中笏板直接落在了萧恪肩头,周围同僚吓得赶忙将人拉开。
“放肆!胡卿眼中可还有朕?!”齐帝勃然大怒,下面百官感君威,黑压压跪了一片,高喊着陛下息怒,可这怒哪里这么容易消。
萧恪也跟着跪下,这副身躯到底还是太弱不禁风了些,被笏板打到的地方火辣辣得疼,他面上平静,心里却不住地叹气。
偏那谏臣是个倔脾气,即便是跪了仍不屈不挠地劝阻,连萧恪也被他捎带上了,说的不外乎是男人娶男人不合礼法,萧恪对忠烈之后生了龌龊心思,有辱皇家声名之类的车轱辘话,眼见齐帝脸色越发不好,那人却实在有些不识时务了。
“真是反了!来人!”
若按萧恪自己的心思,这种自己作死的驴脾气老臣他是不会理会的,但他现在却不能不管,重活一世,他不能允许任何破坏他和贺绥情分的存在。
“陛下息怒。赐婚之事确实惊世骇俗,臣同靖之的情分非旁人能够领会,胡大人不明白也是寻常。既是陛下亲赐臣的喜事,臣斗胆请陛下饶恕胡大人殿前失仪。”萧恪这么一说,那谏臣的罪责便从齐帝口中的藐视君威变成了可轻可重的殿前失仪。
齐帝打量了这个侄儿一眼,话锋一转。
“既是允宁求情,朕便赏你这个脸面。不过为免日后再出现胡卿这样擅自揣度之人,着令抚宁侯之子贺绥先入燕郡王府,待年岁长些再另行筹备大婚便是。”
皇帝方才震怒,若不是萧恪这话说得及时,只怕那姓胡的谏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了一次教训,这时候众臣纵然知道有违纲常却也没人敢开口了。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哦?允宁有何请,不妨说来朕听听。”看着阶下这个聪明的侄儿,齐帝忽然来了些许兴致。
萧恪刚刚心中转过万千念头,此刻庆幸太子萧定昊被皇帝派出去代天子巡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没人能够阻拦。
“贺绥如今在勋卫府任职,离王府相距甚远,臣……”念及那人心中所愿,他长舒一口气,坚定说道,“臣想请陛下暂且免了贺绥在勋卫府的职务,待日后有旁的再行指派。”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丝毫不比方才听到皇帝给两个男人赐婚时差到哪里去。
萧恪这分明是要将贺绥关在府中同内宅妇人般对待,方才因他帮胡大人说话而略有转念的朝臣们纷纷摇头,除了感叹宁王竟有这般谄媚黑心的儿子,一面则是哀叹贺家香火断绝。
齐帝也是倍感意外,但他显然很满意萧恪的这一请求,对这个聪明又听话的侄儿多了一分可信。
“准了。若你有中意的,日后来与朕说,朕替你二人安排便是。”
“臣恭谢圣恩!”萧恪叩首再拜,他要做的都已做到,可此刻却丝毫笑不出来。
“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裴东安扫了眼阶下静默的群臣,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面对齐帝,无声询问。
见齐帝揉了揉眉心,一摆手,大太监一掸手中拂尘,高声宣告:“退朝!”
萧恪跪在地上愣了半晌,直到三皇子萧定淳碰了下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三皇子殿下,臣失礼了。”
萧定淳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都是自家兄弟。这婚事虽是父皇所赐,但我见你平日也与贺家公子走得近,怎么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臣只是怕消息传到侯府,自己这副单薄身子骨扛不住小将军的拳头。”以贺绥的脾气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打他,不过白琮那小子怕是得气得抄家伙动手,不过三皇子萧定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故而萧恪扯了个幌子将人蒙混过去。
“燕郡王殿下!殿下且等等!”可还没等萧恪出宫门,就被一个宣旨太监叫住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并一队禁军。大抵是小跑追了几步,那太监喘了好几口才倒过来气,忙向他说明来意,“奴婢奉陛下之命,要同燕郡王一同去抚宁侯府宣旨。”
萧恪可没说自己要去抚宁侯府找贺绥,只是这太监这么说,必是齐帝的意思。他闻言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果然以这位皇帝多疑的性子,自己没那么容易将人糊弄过去。
“公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