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还是端端正正意气风发的人,下面就成了跪伏在地,顶着实验体编号双目涣散的狗。
有的被玩死了,有的还勉强吊着一口气,在离家几万公里的土地上被听不懂语言的人玩弄着。
洛奕俞轻轻靠在他身上,声音低沉:「他们身上所有权限全被封闭了,在城外,没有权限就是什麽也干不了,真的跟畜生一样。」
「虹膜系统被销毁,也没法实时翻译。自然了,就算是恰巧遇见同一个洲同一个区的人,也只会把他们当神经病。」
沈逸光是设身处地想想,都感受到一阵无可抑制的绝望。
听不懂语言,没有认识人,被当做毫无人权的实验体随意玩弄着……
和他那时又聋又瞎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有胆识和气魄去为非同族人抱不公,本来也不会是很差的人。且看照片大多是年轻一辈,或许本该有着大好前程。
就这麽轻而易举被摧毁了。
洛奕俞将头枕在他胳膊上,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很难受吧?」
沈逸没反应过来:「什麽?」
「你和他们一样。一个人待在没有同类的地方,没法和人交流……甚至,你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就算我要伤害你,你也没法反抗。很难过吧?」
沈逸哑然失笑:「你在可怜我吗?」
又腾出另一只没有被当枕头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没必要,我不值得。」
洛奕俞垂眸,似是想说些什麽,又什麽都说不出口。
沈逸将这些资料翻到头,对洛奕俞不解道:「我真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局势了……看你这样似乎不怕被他封口,现在又有这些罪证在手上,到底为什麽不动手?」
他那时确实是着急才一时说了气话,本质上,他也清楚洛奕俞才是最恨智领者的人。
总不至於真的同流合污。
洛奕俞懒洋洋回覆:「因为他手上同样攥着我的命脉啊。」
沈逸被吓到:「你又做了什麽,杀人放火了?」
「紧张什麽?」他轻笑,「我是畜生,畜生咬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样的事,怎麽配被称作命脉。」
「小俞,别这样说话。」
洛奕俞神色晦暗不明,在他胳膊上轻轻啄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完了就关机过来睡觉。别的东西我都上了锁,你也解不开。真是,下次再大晚上乱跑我就要生气了啊,困死了。」
沈逸叹气,认命似的再次躺在他身边:「什麽都不告诉我,也是你的惩罚吗?」
「随你怎麽想。」
顿了顿,又有些紧张道:「不会过会儿一睁眼起来,你又恢复成那种要死了的样子吧?」
沈逸问:「你不喜欢吗?」
「才不喜欢!那一年里我见得够多,早就腻歪了。」他垂眸,紧紧攥住沈逸的手,「所以哥,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要快点好起来。」
沈逸没吭声,任由他把自己手越攥越紧,直至是在疼得受不了,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声闷哼。
洛奕俞当他同意了,力度稍微松了些,又道:「下次能不能别挑我睡着的时候走?你再这样,我以後可就不敢睡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眨眼速度越来越慢,看来是真的累了。
无端的,让沈逸有些心疼。
他声音也很低:「找我干什麽,我又不会跑。」
洛奕俞打了个哈欠:「怕你心情不好呗,还能为什麽……」
至此,彻底睡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沈逸盯着他半分钟,同样缓缓闭眼——却没有睡着。
有件事,洛奕俞应该不知道。
他在失眠。
已经有一年了。
本以为重生後会好一些呢,结果还是这个样子。
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自己睁开了,呆呆地看着前方,目光涣散。
瞎了的时候面前都是一团黑,分不清。只是偶尔会感觉眼睛很难受,凉嗖嗖又有些疼。
现在好了些,起码能控制住自己眼皮不随便睁开。
只是每每快要睡着,意识模糊下坠时,心脏就会莫名其妙紧缩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吊着口气立即清醒。
那一刹那,耳边剧烈嗡鸣,瞬间将他拉回那几天的铁笼,像是挨了无数个耳光,逼着他打起精神。
要麽就是大脑乱七八糟一团,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思绪乱飞,别说睡觉了,能遏制住自己不头疼都算好的。
真的,太累了。
到底睡着了没有他自己也不清楚,总而,等洛奕俞醒来时轻轻一动,他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洛奕俞反倒是愣了:「我动静很大吗,这就把你吵醒了?」
躺在床上乾等着实在是太无聊,沈逸千盼万盼总算等到他睁眼,自然不会怪他一句,立即就要起身:「没有,我正巧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