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道门……她站到了门口,轻轻敲门。
门开。
刘泊、王葛四目相对。
他手上沾有墨迹,微一笑,瞬间阳光好像都清和了。“来还债的?”
“嗯!”她落落大方点头。
少顷,她把筐卸下,告辞。
刘泊一提,没想到这么沉,王小娘子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从县城走回来的?
任氏停下纺线,问:“刚刚是何人?”
“今年县里的头等匠童,半月前,我去都亭驿站取阿父托人捎回的简牍时,和她遇到过。”
“那怎不请人进来?”
“她曾欠我个人情,是来还债的,还要赶回贾舍村。”
任氏笑一下,继续纺线。儿郎大了,凡事自有主张,他愿说便说,不愿说,她从不勉强。
刘泊拿开筐顶覆盖的蒲草,顿时怔住。任氏扫过来一眼,也讶异。原来蒲草底下,竟是整整齐齐、数百根竹简!凡能看到的,无不削磨的平整光滑。
任氏轻声道:“这可费了不少工夫啊。”
刘泊拿起一枚简,可以想象出王小娘子篾竹片时认真的模样,她能在兼顾比赛所用的同时,还把竹料中最好的留下来篾成一条条简,再大老远背回来送给他,真是……反让他又欠她的债了啊。
傍晚前,王葛终于回来贾舍村,感受到村邻前所未有的热忱。
原来,她考上匠童的讯息,乡吏已经特意来村通知,还拨给王户一贯钱,作为头等匠童的奖励。不仅如此,匠童所在户的力役可以减半,也就是说,王二郎很快就能回来了。
“阿姊!”王荇扑上前,被王葛一把抱起来。
离家这么久,她最想念的就是阿弟。“让阿姊看看,呀,咋瘦了?”
“想阿姊想的。”
王葛额头碰碰他的小脑袋瓜,舍不得放下,抱着他和家人打招呼:“大母,阿父,三叔,从弟,从妹。”
小贾氏、姚氏脸上的干笑比哭还难看,这死丫头,又特意略过她们,臊着她们!
贾妪着急道:“快进屋,你大父算着你该今天回来,从一早上就开始问!虎头快下来,别累着你阿姊。新妇还不快去烹食?三郎,还不扶着你阿兄!”
一行人簇拥着进屋,里屋小,二房的王禾、王菽,三房的王竹、王蓬、王艾五个小辈留在外间。
王翁起不来身,可瞧见长孙女了,放下心,紧接着心疼。老人家眼睛都泛红了:“虎宝回来了?虎宝,快坐下歇歇。”
王葛一听大父声音都变调了,自己立刻也更咽,放下阿荇,跪到大父跟前,眼中含泪,泪中含笑,笑中有坚毅:“大父,孙女回来了。孙女,做到了。”
“做到了,对,做到了!做不到也没啥!大父早知道你能做到!”王翁一时间语无伦次,欣慰的不得了:“阿葛啊,你给咱王家挣脸了,待你二叔回来,咱家要好好吃顿团圆饭!”
贾妪、长房父子都跟着抹泪,尤其小阿荇,嘴唇、下巴抖的跟包子褶似的。
王三郎犯愁的瞅瞅阿父、望望阿母,不知道咋劝是好。
王菽一直倾听着里屋动静,默默拭泪。原来从姊是这样的厉害!争气!原来小女娘只要肯吃苦,学会手艺,就能像儿郎一样给家里挣脸!
很快,里屋又一片笑声,是王葛在讲考试的事,听到她编的一张蒲草席卖了一百个钱时,众人都惊呼,直道“不敢相信”!再听到竹制斗具、升具卖了一百二十个钱时,更掀起沸腾!
王葛这时看向搁在一边的药包、猪脂包,说道:“然后,我揣着那些钱进了县城,给大父抓了五付药,每付药五十个钱。这种药得拿猪脂熬,我就在乡镇又买了二升猪脂,钱就……花光了。”
木头人王三郎终于开口了:“这么贵?!”
几包草药要二百五十个钱!谁不嫌贵?贵到都超出了一家人的认知!但王三郎就这样急赤白脸的嚷出来,王翁能不伤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