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哲颜觉得心堵,他劝说:“殿下,无论发生了何事,不如给人一个辩驳的机会。”
“你岂知我没给他机会?”慕靖安踢了一脚地上的纸团,怨愤的说:“证据确凿,你还为他叫屈么?”
夏哲颜一怔,第一想法是不信,但他还是捡起纸团,看清楚上面的字。
越看心越沉,纸团上的事确实不算要紧,但这已经是沈衍易能接触到最要紧的消息。
慕靖安推开挡在中间的夏哲颜,夏哲颜几乎是出于本能拉住了慕靖安,他还是不忍看见沈衍易被打骂。
从那农庄里短暂的谈话,他心中生出一种与沈衍易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他直觉沈衍易不像是装的,可证据就在手中,看着证据在回想,思索的又是像证据靠拢的另一条思路。
假若真如沈衍易所说他与沈鸿雪父子反目毫无恩情,那在官场沉浮多年,老奸巨猾的沈鸿雪为何要送他来做投诚礼物?竟不担心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与慕靖安一条绳上的夏哲颜也觉得被欺骗可恨。
但在慕靖安面色不善的靠近沈衍易时,他还是伸手拉住了慕靖安,求情道:“殿下,暂时放过他吧,就当留个对证,他日才好同沈家清算。”
“放过他?”慕靖安不虞的打量夏哲颜。
夏哲颜以为他怀疑自己的忠心,而他仍然在嫉妒,他在怀疑夏哲颜是不是也被美貌蛊惑,倾心于沈衍易。
“夏哲颜。”慕靖安语气已经冷极:“别忘了你有妻室。”
夏哲颜的脸腾的一下气红了,他瞠目结舌许久才说:“我只是见他可怜。”
“你见他可怜?”慕靖安不信:“你夏哲颜是什么佛祖心肠么?”
他此时恨极了让夏哲颜知晓此事的人,原本他就没打算如何处置沈衍易,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他还没尝过。
既然知道了沈衍易的到来没安好心,索性他也不需以礼相待,想泄火泄火,心情好了给个笑脸,心情不好冷落着。
横竖是沈衍易不识相,如今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偏偏半路杀出夏哲颜,在沈衍易面前装好人,两厢对比之下,岂不是夏哲颜成了沈衍易的大英雄。
那他慕靖安成什么了?
夏哲颜脱口而出:“既然殿下心中介怀,处置了姜桂,顺道处死沈四才算干净。”
慕靖安一怔,屋子里寂静无声,谁都不敢动一下引起注意。
外头倒是有个人影来来回回的晃悠,像是有事但不敢进来报。
硕果早就发现了,现下才轻轻退出去,很快他返回来,大声对慕靖安说:“殿下快去看看吧。”
慕靖安沉着脸出去了,吴甸留在旁边唤了声夏大人,提醒他也出去,以免惹得慕靖安更恼。
夏哲颜当着他的面,回身一巴掌打在沈衍易脸上,斥骂道:“混账!殿下精心养着你,你却恩将仇报,良心让狗吃了?”
沈衍易被打的偏过头去,立秋后天气微凉,他只穿着件寝衣跌坐在冷地板上,被众人围观,被慕靖安骂。
精神和身子都只剩下强撑,他漠然的看着地面,睫毛颤了颤,一言不发。
吴甸吓了一跳,下意识出声:“夏大人!夏大人快些出去吧。”
夏哲颜冷哼一声离开,吴甸本该关上门出去,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上前来搀扶沈衍易:“你来王府真是当细作的?”
沈衍易眼神微动,他看向吴甸,如潭水般清澈幽深的眼睛凝望着吴甸。
吴甸觉得这潭水好像是死水。
“我不是。”沈衍易声音哑的厉害。
“行。”吴甸像是在安慰他:“我找机会求求殿下,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衍易吃力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吴甸关门出去,他就伏在地上默默的流眼泪。
沈鸿雪不过蝇营狗苟之辈,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万不敢往宁王府中塞男宠细作,更何况大张旗鼓送来的亲儿子。
如此简单的道理慕靖安为何不明白?沈衍易确信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只是慕靖安不给他分辨清楚的机会了。
他摸了摸额头,不碰时只觉得那里有一团火,像在头骨外皮肤内埋了烧红的碳块,碰到了才觉得很疼。
沈衍易缩回手,把自己蜷成一团,无力对抗昏沉后晕了过去。
直到下午慕靖安处理完事情回来,才发现锁在堂屋小榻下的沈衍易,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墨发披散下来盖住整个肩膀,整个人看上去凌乱又美丽。
慕靖安顿在原地,回头对着一众侍从打骂:“谁把他丢在这里,是想放任他去死吗?”
侍从们瑟瑟发抖的跪下,心道您方才发怒的架势可不像还要我们管他死活。
慕靖安已经半跪在地上去摸沈衍易的额头,不小心碰到头发遮盖住的砸伤,沈衍易很痛苦的哼唧了一声,蹙着眉阖着眼,啪嗒啪嗒掉眼泪。
慕靖安撩起那些头发,看见了那个已经变为淤青的砸痕,他有一瞬间疑惑这是谁打坏了沈衍易?
很快他懊恼的想起来,是他自己顺手丢了个盘子,他对这段记忆很薄,甚至不记得沈衍易有没有喊过痛。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确信沈衍易没有喊过痛,只是绝望的看着他。
“让徐丹台立刻过来!”慕靖安把滚烫的沈衍易抱起来。
沈衍易像一只睡着的猫,柔若无骨的被他抱在怀里,只是这只猫没残存几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