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后娘娘薨逝,陛下就变得喜怒不定,浑身上下也像透着寒气戾气。几乎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应对,不敢出现任何差错。
方亦喜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神色温和的陛下了,哪怕小太子在场的时候。
“陛下,可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斗胆询问。
魏诀收起书信,目光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再看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物件儿。
方亦喜一时胆颤,不敢再多话。
“告诉监察司的人,继续盯着承恩公府府,若有任何异动立刻传讯给朕。”魏诀的眼神落在已经空无一物的床榻之上,心道已经第五日了。
距离皇后的遗体消失已经五天。
她回来了吗?魏诀掀了掀殷红的薄唇,映着他冷白的肤色,笑起来也像是一个毫无人气的冰雕。
温从知请来的大夫医术不错,他拿着金针往孟清晚的身上头上扎了几下,孟清晚的疼痛便缓解许多。
至此,她也在温家开始了养病的生涯。
温从知这位世兄对她显然十分照顾,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妥帖,既不会让孟清晚觉得被冷落,也不会过多的让人打扰她。
在西厢房躺了数日,身上的疼痛消失之后,孟清晚也终于有精神问起温从知如今的情况来。
原身和温从知既然能用世兄世妹相称,孟家和温家从前的关系也就差不到哪里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原身的记忆中,温从知的祖父和原身已经去世的祖父是至交好友。
可惜两人同朝为官,结局却大不相同。原身的祖父善于审时度势,在发现朝局不对时,立刻急流勇退,结果不仅保全了全家还入了先皇的眼,将原身赐给男主做了正妃。
而温祖父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他坚持的一方在政治斗争中惨败,连带着他也惹怒先皇被罢官,温家在京城失去了立足之地只好举家回到老家松江府城。
从此,原身就失去了温家以及温从知的消息。
不然,她也不会不知道温从知就是温籍。
“郎君是九年前从京城回来的,那时老太爷,老爷和夫人都还在。”陪在孟清晚身边的人依旧是那位严肃的黄阿婆和丫鬟小柳,黄阿婆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很是感慨。
“老太爷身体不好,在松江府只待了半年就去世了。郎君开始为祖父守孝,可孝期未结束,老爷也染了病很快不治身亡。夫人伤心过度,陪了郎君两年,也撑不住去了。郎君便一直在守孝,整整六年深居简出,剩下这两年也子然一身未有婚配。”
说到没有婚配,黄阿婆很刻意地加重了声音。
孟清晚没有在意这一点,她听到温从知祖父和父母接连去世,温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十分同情。
“世兄这些年真是过的不易啊。”
温从知走到西厢房门口,刚要抬脚就听到了孟清晚感叹他过的艰难的话。
他脚步微顿,然后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屋中交谈的声音很快停下了,小柳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郎君,您又来看望孟娘子啊。咦,苏记的点心?”
“小柳,为娘子煎药的时辰到了,你随我去。”黄阿婆拽走了嘴馋的小丫鬟。
温从知将手中的点心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香甜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孟清晚也不跟他客气,坐下来就拿了一块蜜枣糕吃了起来,“世兄过来,应该是打听到京城那边的消息了?”
原身终究是皇后的身份,她和温从知心知肚明。
温从知点点头,“我这几日去拜访一些近期从京城返回松江府的友人,他们很肯定地告诉我宫里没有发丧。”
“孟七娘子的确入了宫,但只是做了一名女官。”
“女官?真的只是一名女官?”孟清晚咽下点心,有些不敢相信,书中这个时候孟如心应该被封为如嫔了。
怎么可能会是一名女官?女官听起来名头不错,但在宫里也是伺候人的,只不过伺候的是身份尊贵的帝后太后等人。
“其余的打听不出来,不过后日我就要进京为春闱作准备,世妹可以随我一起。京中,承恩公府毕竟还在。”温从知沉吟片刻,开口提议。
年前六月开了一场恩科,温从知成功考中了举人,再过一个多月春闱就要开始。松江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他差不多要启程进京了。
这几日,温家的仆役收拾好了行装,进京的船也租好了。
于情于理,孟清晚没有理由拒绝。
可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回去承恩公府,也对皇宫生出厌恶与排斥。又一块蜜枣糕放进嘴里,她慢慢吞吞地咀嚼,垂着眉眼也不说话。
看起来有些丧里丧气的。
温从知的目光微有波动,他想起来年少时一闪而过的美好,又是叹气,“若是不愿,我这里可以留你。”
孟清晚抬起了头,很意外的神色。这一瞬间,她从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熟悉的包容,甚至于那叹出一口气也很像,像她的同门师兄。
她的导师手下一共就带了她和师兄两个博士,师兄比她大两届,对她一直很好。
“世兄,谢谢你收留我,暂时的话,我不想回去皇宫也不想去承恩公府。”发自内心,孟清晚道出了自己的谢意。
同时,她对眼前清雅的男子也多了几分亲近。
房间的角落点着静心的香篆,温从知嗅着清苦的香气,淡淡朝她笑了一下,“何以用上收留二字?你我之前,于公于私,我责无旁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