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气氛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穗岁的喉咙微微滚动,指尖碰了碰林穆和的手,冰冷刺骨。
谁都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一步,可是……可是他怎麽如此急迫……
“你!你这是干什麽!”裴植惊愕良久,猛然回过神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传太医!快传太医!”
林穆和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幽幽道:“不必传了,一招毙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漆婉乙紧皱眉头,几乎是痛心疾首,她缓缓走近,声音低沉压抑。
“穆和,本宫知道你一向行事有度,绝不会无法无天,你在宫中长大,本宫一直认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你为何要杀你父亲?即便是因为你阿娘,本宫也不信你会恨他到如此地步,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林穆和心如死灰,手中的匕首悄然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依旧沉默,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已随着那一声脆响消散在空气中。
裴植脸色铁青,怒火中烧,猛地一挥袖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屋子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离去,不留半点儿馀地。
穗岁愣在原地,看着那抹明黄色消失在眼前,这才缓过神来大步朝前跑去。
“陛下!陛下!”
事到如今穗岁也管它三七二十一,直冲冲地就跑到了裴植身後。
“他是谢家遗孤啊陛下!”
终于,裴植在听到最後几个字时停了下来。
肃静的长廊只有风声呼啸在耳边,穗岁听见自己的心跳夹杂着风声格外有力。
她咽了咽口水,跪地郑重道:“陛下,林穆和是谢家遗孤,谢家一案实属冤屈。”
裴植良久没说话,只听见身後有一声宫人的尖叫声,“漆皇後晕倒了!漆皇後晕倒了!快来人啊!”
突然,一道春雷骤然炸响,震得穗岁耳膜发颤,仿佛天地都在颤抖。
她还未从雷声中回过神来,倾盆大雨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转眼间,地面便被雨水浸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
穗岁不知道跪了多久,膝盖早已麻木,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偌大的长廊上,宫人们来来往往,却无人敢为她撑伞,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多停留片刻。
“殿内那边怎麽说?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几个公公躲在廊柱後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却依旧被穗岁听了个真切。
一个年轻些的公公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定是生气了!谢家那事都过去了二十年,今日被苏家小姐当衆提起,这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吗?”
另一个年长的公公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可若谢家真是被冤枉的,那几十条人命……岂不是天大的冤屈?”
“嘘……别说了,来人了……”几人立刻噤声,脚步声匆匆远去。
穗岁的心猛地一沉,手指紧紧攥住裙角,指尖泛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後,穗岁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君夫人,”那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疏离,“陛下请您过去问话。”
是裴植身边的管事公公。
穗岁缓缓擡头,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站稳,膝盖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是。”她轻声应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还请李公公带路。”
管事公公微微侧身,示意她跟上。
穗岁艰难地站起身,双腿颤抖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从脚底直刺心口。
长廊尽头,殿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气从门缝中透出,仿佛要将她吞噬。
穗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