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只要铺好床就行……见鬼!我的床上怎么有墨水印?“马泽里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摊新鲜出炉的黑色污渍,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位因营养充足而格外高大魁梧的北地青年第一次显露出野兽般的气场,凶狠的眼神在众人身上狠狠剐过。
“要么现在和我把床单换过来,要么永远别让我发现,否则……“
“否则怎样?”一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萨利只是不小心,而你当众威胁同伴,于教义不和,迟早会被赶出去的!”
被点到名的萨利是这群人当众最矮小的,闻言脸色惨白,嗫嚅道:“不、不是我做的。”
马泽里恼了:“戈莱夫你这条野狗……”
“别和他们扯皮了,浪费时间。我来帮你先把有墨渍的这面翻过去,你把被子和枕头抱起来。“
两个人配合很快把污渍藏进看不到的地方,接下来马泽里只需要迭被子,龙雨则要赶快回到自己的宿舍铺床。
很快,龙雨发现自己床上整整齐齐。
而丁小菜对他翘首以盼,见到他直接招手,显然这份功劳属于他。
但是……
龙雨叹了口气,堵死丁小菜的期望:“我刚才在图书室借了本书,用一枚银币作为抵押,可以多借一段时间。”
“……”丁小菜张了张嘴,最后化成一声冷笑,“行啊,你真行,肯定是故意的吧,为了多借一段时间这种没多少意义的事?既然你要这么做,那也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
龙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也无法解释。
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拍响,龙雨转头,前来检查的人员只露出面部和一只手,其他部分都隐藏在黑袍下,看起来很怕冷。
检查者的嗓音有种被硫酸腐蚀过的粗糙,花纹别致的袍子上携带寒气,像从花园里的枯树上砍了一截装在他身上。他说:“教会内部不许争吵,发生争执请找主教评判对错。现在,你们都出来,我进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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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也就是二月上旬的最后一天,又一次检查过后,这些黑袍款式与新人并不一致的检查者带领所有人来到大圣堂内。泰德早早站在台上,背对着来者,正对着高大的石像,作祈祷状。待所有人到齐,泰德转过身,带着若隐若现的慈悲笑容,接受所有人的行礼。
检查者把其他人围起来。这些人或高或矮,有男有女,共同点是都用黑袍尽量遮挡全身,狂热地注视着台上的主教。
泰德朝所有人伸出手,就像他曾经在塔比镇所做的一样,用言语和眼神谆谆诱导:“我亲爱的朋友们,我相信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对这场集会有概念,但是不用着急,我们的新朋友还没有经历过。”
在他说话期间,龙雨轻微偏过头看了身边的陌生信徒一眼,他的眼中闪烁着同等的狂热,活像看见肥美兔子的狼。
“我们的教义是充满自由和和平的,我们希望能让所有信徒都过上平等、满足的生活,我们的神是正义的化身。但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可理喻的异教徒,他们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来到这片纯洁的雪原,企图用杀戮摧毁我们的信仰。为此,我们不得不反抗,不得不杀生,仅为守护我们的信仰。”
泰德的眼神带着悲痛,语气沉沉,忽而高亢“每个月的上、中、下旬,我们都有同伴为清理异教徒献出生命,但比起牺牲,我们也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我们的神明得以发扬威名,所有活下来的同伴,都会得到神明的奖赏,获得实现愿望的机会!”
愿望。
龙雨默默咀嚼着这个词。从前他从未意识到愿望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激励,但现在他似乎感受到了——从周围人激动到颤抖的身躯、喉间隐隐泄露的野兽般的低啸、发亮的眼神,都昭示着这份力量的庞大。
即使有为之死去的可能。
有经验的信徒不需要多加安排,已经自发地往目的地走去。泰德主要发表了对新人的安排:“你们此次只需要旁观,也可以为其他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然,如果实在想进入清理异教徒的场地,可以向我申请。”
检查者走在队伍前方,伸手示意他们跟上。
来了几天,这是龙雨第一次走出教堂大门,平日他们是不允许随意外出的,只有负责采购的厨子会每日进出,和外头的人交接。
这几日都是晴天,平地上的积雪有融化的迹象,至于附近环绕教堂的山峰已经是经年累月的冰,远看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丝毫泥土的颜色,也不见树木。
那些有经验的信徒速度很快,不久就只能看见一排黑色的长线在雪中前进,而泰德让人牵来马车,让他们能够跟上。他们的队伍按身高排序,身材矮小的先进马车,龙雨偏高,落在后头,马泽里几乎最后,塞满一辆马车后,第二辆车的人坐在一起。戈莱夫也在,原本龙雨担心这两人又吵起来,但泰德也紧跟着登上了马车。
戈莱夫偷偷朝马泽里竖中指,马泽里没有反应,但在泰德坐下的瞬间,在泰德看不到的角落回敬了戈莱夫。
比起这种暗搓搓的争斗,其他人则抱着一堆问题问泰德。
“主教大人,”角落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愿望之神在上,您是否能为我们解惑,我们的前辈为什么能跑那么快?”
另一个人:“当然是因为愿望的神力!”
泰德摆摆手:“是这样,但也并非完全是神力。神喜欢积极虔诚的信徒,为祂剿灭异教徒者,自然能得到神明的青睐,也能获得相应的力量,因此,这是我们的神明对我们的认可,是我们为祂清理异教徒的赏赐,不需要任何额外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