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日,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有人来到翰林院找她。来人是看守宫门的守卫,崔令宜已经很眼熟他。
她正奇怪他来做什么,便听守卫道:“卫大人,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你家的家仆,说家中出了要事,得现在就告诉你。”
崔令宜:“我家的家仆?是瑞白吗?就是每日接我上下值的那个?”
“不是那个。”守卫道,“卑职未曾见过他,但他看上去颇为焦急,卫大人要不随卑职出去看看,万一是真有什么急事呢?”
崔令宜心中诧异,回去匆匆跟长官报告了一声,得了长官的允准,便立即随着守卫离开了翰林院。
宫门口,果然站着一个家仆打扮的男人。
崔令宜皱了一下眉——她并不认识他。
但她还未开口,那男人便已抢先道:“郎君,家中出了事,还请借一步说话。”
崔令宜思忖了一下,还是跟他走到了一旁。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她低声问道。
男人站在她身侧,同样低声,一字一顿道:“我家主子想知道,卫编修是在哪儿学的武功,还望卫编修不吝赐教。”
第55章第55章
崔令宜顿时一凛。
她下意识侧过头看向男人,却见男人面色不改,仿佛真的是家中出了什么急事要找她。
看来,幕后那位主顾,已经从寅十四那里确认了卫云章会武的消息,并已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她上门。
既然卫云章和她都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那么她也没必要推拒——何况,来者似乎不善,也不像是有拒绝余地的样子。
但是,为了维持人设,她还是决定先跟他演上一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崔令宜不动声色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你家主子若是来寻我开心的,恕难奉陪。”
“卫编修。”男人低声叫住她,“卫编修难道忘了上次去瑶林书院的时候,遇到了什么?若是卫编修舍得再让自己的爱妻遇险,不妨便继续装下去。”
“你!”崔令宜横眉怒目,盯着男人。
男人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卫,守卫似乎对他们之间的氛围起了疑心,正频频张望过来。
男人飞快道:“卫编修,时间紧迫,还请快些决定。若是实在不愿,我自然也不能强求,只是这后果……”
崔令宜咬了咬牙,看上去内心千回百转,终究是拂了下袖,道:“我随你去!”
男人垂眼躬身,朝着身旁的马车伸出手:“卫编修请。”
崔令宜登上了陌生的马车。
随后,男人也上了车,拉起缰绳,驾着马车,驶离了宫门。
马车进入繁华的长安街市,崔令宜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两眼,那男人仿佛背后长眼睛似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声音传入车厢:“卫编修,今日您与我家主子是秘密会面,若是被太多人看到,可不太好。”
崔令宜放下帘子,道:“我还当你会把我眼睛蒙上,不让我记路。”
男人笑了一声:“卫编修,我家主子是诚心向您请教,又不是要绑架您,您记不记路,都是无妨的。”
这么自信,来头不小啊。
崔令宜不由陷入沉思。
此人来头虽不小,但很明显还没有到能对卫云章呼来喝去的地步。所以才会半逼半请地邀她见面,否则他自己也知道,若非如此,卫云章根本不可能主动找上他。
若幕后之人是皇帝,根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她此前的猜测,恐怕是错了。
但,不是皇帝……那会是谁呢?又想干什么呢?
马车驶离人声鼎沸的闹市,转入幽静长巷,最终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小院前停下。
男人下了马车,打开门,垂首立到一旁:“卫编修请。”
崔令宜站在门口,打量着庭院里的景致,又看了男人一眼:“你不跟我进去?”
“卫编修与主子谈话,我就不打扰了。”男人回答。
崔令宜负手而立,在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埋伏之后,终于缓步走入了庭院。
大门在身后关上。
崔令宜并未回头,依旧不疾不徐地穿过庭院,走入正堂。堂里似乎没有人,她又往后走去,再跨过一道门槛,便进了内院。
冬日树木萧瑟,北风寂寂,内院之中,却有门户大开,吹动屋中隐约的纱帘。
崔令宜走了进去,回身将门关上,然后拂起纱帘,径直走到了里间雅厅。
一张黑檀长案,一瓶黄蕊早梅,案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一瓣梅花落在茶瓯旁的水渍之上,在水滴鼓胀的表面微微旋转。冷香与热雾交织间,坐在案后的年轻男人抬起了眼。
他穿着一身月白刺绣长衫,眉眼硬而薄,定定地注视了崔令宜半晌,忽地一笑:“卫编修见到我,好像并不惊讶。”
崔令宜:“……”
大哥,你谁啊?
她不作声,以不变应万变,依旧直直地站在他对面。
对方抬手,给她沏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又点了点桌子:“卫编修请坐吧,来都来了,还同我客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