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懋离去,朱瞻基才缓缓推开了牢门,屋内一片寂静。
好在牢房还算整洁,除了些许霉味,别无他异。
借着昏暗的灯光,朱瞻基勉强辨认出角落里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通过那微弱起伏的身形,可以看出此人尚且活着。
朱瞻基见状并未呼喊,而是将牢房内的一张不知何时放置的小桌拖到了近前。
点燃桌上油灯,朱瞻基打开食盒,将其中的食物尽数取出。
菜肴不多,共有四样:两荤两素,一份卤鸡,一份红烧肘子,以及两盘韭黄炒蛋和一盘炝炒白菜。
卤鸡与红烧肘子均购于酒楼。
但韭黄却属珍稀之物,此时正值寒冬腊月。
荤菜易得,而素菜,尤其是如韭黄这般难得的,寻常人家根本不敢奢望。
就拿这韭黄来说,它是用温室精心培育而成的,单这一盘便需耗费十两银子。
换算成现代货币,大约值一万元人民币。
朱瞻基将几道菜摆好,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壶酒。
仿佛察觉到有人动弹,他径自给两只酒杯斟满,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而后咂咂嘴说道:
“这是应天府南门巷子万花楼的招牌酒,听说一壶值三十两银子。
解先生不妨起身尝一杯?”
朱瞻基话音刚落,眼前身影微微颤动。
当他以为自己这话毫无效用时,那人忽然坐直了身体,却不看他,先用手整理了凌乱的发丝。
紧接着,他一把抓过一只猪肘子咬了一口,或许意犹未尽,又伸另一手拎起整只卤鸡,边啃肘子边嚼鸡肉。
几口吞下,因吃得急了些噎住了,放下卤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瞧见朱瞻基桌上的酒壶,也不顾对方表情如何,一把抢过来,直接对着自己的嘴狂灌。
朱瞻基目瞪口呆。
“慢点喝,我可没跟你争。”
看着解缙这般模样,朱瞻基先前准备好的话语全然忘却。
他张了张嘴,见解缙完全无视自己,顿感无奈,正欲举杯浅酌,才发现酒已尽。
瞄了一眼解缙面前的白瓷壶嘴已乌漆嘛黑,朱瞻基默默打消了续杯的念头。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解缙大快朵颐,活脱脱像个未转世的饿殍。
朱瞻基双眼无神,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待盘中只剩猪骨,卤鸡化作一堆碎肉,解缙才摸了摸肚皮,拎起空壶晃了晃,愤然问道:
“敢问殿下,尚有酒否?”
朱瞻基:“……”
原来你知我在此。
朱瞻基冷冷扫了眼解缙,面无表情答道:“无矣。”
解缙听完,不死心地瞥了瞥朱瞻基身旁的食盒,确认里头确实无酒后,满是惋惜地道:
“可惜哉,可惜哉。
无酒则生愁,愁深更忧,忧至添烦,吾之愁绪殿下岂能置之不理乎?”
朱瞻基:“……”
你就尽情哀愁吧,等太祖哪日念起你,问句你还活着没。
你就不担心了吗?
朱瞻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解缙简直无言以对,觉得这家伙经历的社会挫折还是太少了。
他停顿片刻后,慢悠悠地说:
“有人称解先生为文曲星转世,五百年来学问最渊博之人!”
解缙听了这话,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韭黄炒蛋,一边附和着点头,毫不谦虚地道:“这话听着舒坦,谁说的?真是识货的人!”
朱瞻基默默盯着他,心里一阵无语。
瞥了眼解缙,朱瞻基接着说道:“若我告诉你,这话出自皇上的口,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