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抱着他的身体大声哭嚎,会不会很愧疚,愧疚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点小小的争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罚他待在房间里思过。
他幻想着那张脸上露出痛苦又后悔的表情,心里就会泛上奇异的酸麻。
哪吒把自己的肉身还了回去,从此以后灵魂自由,再也不用被血缘所束缚。
那么他呢?
夜风呼啸的哀鸣穿透了时间,坚定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毫无长进,只想着抛下一切,只留下一副冰冷的尸体。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报复。
“我现在还是会想,如果我死了,她会露出什么样的反应?”夏椿闭上眼喃喃自语。
这句话他没指望得到回应,但顾央的声音却响起来了。
“你坠楼之后,学校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你的家长。”
夏椿原本闭上的眼睛愕然睁开。
“冯小春在给你求取特招生名额的时候,被贺义宏冷漠的态度给气到,所以赌气放过话只要一个名额,自己绝对不会踏入观礼中学一步。”
“但在得知消息后,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跑到学校里面,却没反应过来你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又匆匆忙忙地折返回去。”
“……”
听起来很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怎么突然给我编起故事来了?我又不是需要讲睡前故事才能哄睡的小孩子。”
“不是故事。”顾央说道,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清晰的眉眼,那双眼睛很明显地缺乏热情,说话的语气也是没有任何波动的陈述句,“是真是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在原剧情中,你选择跳楼的地点是学校的天台而已。”
夏椿心里一跳。
这确实是他原本的想法。
“所以我提前和他说了让他把整个学校的天台的门都锁一下,别让人上去了。”说到这里时顾央微妙地停顿了下,又想到了十一班那群偷听他心里话还瞒着他的事情。
这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夏椿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他确实太过于自我,一心想着报复,报复他妈妈,对于那个都没见过几面的生父也心存怨恨,但差点就要忘记了,自己这样的行为会不会给那个人再次留下阴影。
“……编得挺好的。”夏椿缓缓斟酌着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央,“听起来确实像是有这么回事一样。”
“你还写了一份遗书。”顾央继续说道。
原本以为对方是又想了新套路的夏椿,在听到这句话时彻底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
“你在遗书上面写了三句话,分别是给三个人的,你说……”
“别说了——”夏椿打断了顾央的话,他目光有些茫然,“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也不仅仅知道你的,还有很多人啊,像是陆然啊聂瑛啊之类的,哦对了,所以我当初跳游泳池的时候才会栽赃他。”
夏椿表情有了些许动摇,但他现在也没力气去追究顾央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东西。
“……那然后呢?”他颤抖着问道。
“后续就是你没能抢救回来,你的母亲失去了你这个最后的依仗,加上太自责了,变得浑浑噩噩的,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前面是真的,到了这里顾央稍微改了下。
冯小春在夏椿死后确实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看到任何和自己孩子有关的东西都会想要落泪,悔不当初。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终于慢慢地走了出来,起初是参与一些孤儿院之类的公益,把自己后悔的情绪寄托在那些孩子身上,也改掉了打牌和游手好闲的习惯。
后来就是和谢凯的相遇,同样失去了最重要之人的两个人选择了相互取暖。
但顾央总觉得全部交代了,夏椿说不定真要毫无留恋地离开。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时,夏椿眸光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明明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报复,但在真正听到这样的结局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痛和难受。
“……这样啊。”
每次被说难听的话,被一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他心里都好恨,下定决心再也不会给对方任何好脸色看,但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关心,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心软退让。
顾央看着对方的表情,他没有办法理解这么纠葛而别扭的感情,因为他和自己母亲之间的联结本来就很淡薄,所以此刻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对方消化自己的情绪。
“可是我又该怎么办?”夏椿用颤抖而迷茫的声音问道,他情绪的缺口终于被撕开,此刻爆发出来的声线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麻木,“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该让我怎么办?”
“我男扮女装的事情已经被揭露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骗子,骗了那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该怎么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