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哆嗦个不停,鼻子红成一片,看上去像是哭过一样。
那边女人似乎吵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训斥对方不要脸。
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默默地在心里叹气,解下了身上的围巾递给那小孩。
才刚摘下时他就已经冷得后悔了,但也不好意思把手缩回来,见对方不动,就干脆凑过去系上围巾。
这样应该就稍微好点了,早点回家吧,别站在这里了。
他看着那双眼睛微微活过来了点,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好事,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讲给妈妈听。
「我现在就在天琴港!你信不信我闹上门来?」
这不就是他住的地方吗?还真是巧。
去到路口时,他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摇下来的车窗后面挤出一张面饼一样的脸,话都还没开始讲就冲他笑,肥肉把眼睛压成条缝。
他用快要冻僵的脸回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书本。
本来就是因为封路停课,有本扔在学校的书布置了作业,他让同桌拍两张给他看看就行,没想到对方居然特地去学校给他拿过来。
他读的是自己家名下的小学,审时夺度这种事情连小学生都懂。
但好意过了头就会变成谄媚。
好不容易客套完后,他回去的脚步比来的时候还要迅速。
他一户户地数过去,在看到那个与众不同的,妈妈精心装扮的庭院时,他的步伐都轻快了点。
虚掩着的门缝中含着暖调的光线,里面是已经煮好的饭,温度适宜的地暖,还有等待着他吃饭的父母——
这一切都被骤然间响起的尖利女声彻底地撕开。
他看到之前站在路边的女人用如出一辙的高分贝嗓门大声叫唤着,而他的父母站在客厅的另外一侧,脸色都很难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魂魄都被抽走了的妈妈才回过点神来,声音沙哑地让他回楼上去。
而那个单方面输出了半天的女人也终于到了自己手上的底牌,将躲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小孩一把拽到了面前,不断地往前推搡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
「这是你的儿子啊!你连你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吗?」
原本都在平视的目光终于缓缓降低,贺义宏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妈妈的脸色却是勃然大变。
开口了她整个晚上的第一句质问。
「这条围巾是谁给你的?」
被卷进风暴中心的男孩,无措地,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他都快要忘记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境了。
只能记得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震惊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及震惊而心痛的表情。
「你们父子俩联合起来瞒我——」
那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现在的庭院已经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虽然会定时叫园丁上门打理,但那种匠气的工艺和曾经女主人饱含温情的各种小巧思完全无法一概而论。
贺明安看着旁边的那方小室。
那么多年的夫妻经营,让彼此两家的利益也充分绑定,根本没办法轻率地凭意气用事就离婚。
在处理完那个节外生枝的变故之后,贺义宏有心求和,但贺夫人已经不愿意回头,她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庙里清修,偶尔回来也只是搬进这个小室里。
不见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也不愿意见她的儿子。
贺明安知道,在对方的眼里,自己是和贺义宏站在一边的背叛者。
他想过去解释,但一回忆起那个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就会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一直拖延着拖延着,直到终于有勇气踏入时,那些解释的话似乎已经变得多余。
他曾经自以为足够强大,所以一直以给予者的身份去帮助别人。
但直到这一切如同泡沫般被戳破,他才意识到自己怯懦的本质,不过是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面,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去行动。
才出事的那几天,圈子里沸沸扬扬地传着他们的家事,似乎窥探一对模范爱人的破裂比一对怨偶更叫人感兴趣。
那些原本受过妈妈不少帮助的夫人们都在那里碎嘴地议论着,时不时捂嘴笑得促狭,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反而遭受最多的指点。
而围在贺义宏身边的人,挤眉弄眼地开着金屋藏娇的玩笑,露出大家都能理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