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莉娅“哼哼”笑笑,拍拍小员工的肩膀,昂首阔步地去找谢可颂签材料。
*
凌晨一点半。
城市如同一座蛰伏的黑色石像,马路两侧点着路灯。
展游跟柏继臣和葛洛莉娅打完电话,驾车回家,从东区开回西区,途径一家24小时加油站。他下车,趁加油的时间,去隔壁便利店买瓶水。
结账时,展游从口袋里抓出几个硬币放到柜台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被收银员叫住。
“先生,”收银员拎着两张订在一起的发票,“这是你刚刚付款时掉在柜台上的。”
展游微微怔愣,下意识摸进口袋,才发现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他拿过发票,往小费罐子里丢了几枚硬币,说“谢谢。”
一张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的发票,还有一张修改服务单据。
纸上列着长长的品类名称,都是展游买给谢可颂的。
展游对待谢可颂的态度不会因为分手而产生什么变化。他们原本就不是没了对方不能活的性格,在一起时聊工作比聊生活更多,就算分居两地,也只需要每天打一通电话而已。
起初的伤痛被心照不宣的朋友圈逐渐填平,展游有时也会产生一种美好的错觉,好像两周前的不欢而散只是一场幻觉,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分开。
剥夺对方工作的权利确实是他的不对。如果谢可颂需要工作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让他去做。
展游原本是这样想的,可午夜梦回,谢可颂压抑着、流着眼泪说“自己有一点没用”的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展游又觉得谢可颂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得主动一点才行,得为对方做些什么,心里才会感觉踏实。
工作方面走不通,那就从生活开始。
今天早上,普通的一天,展游通勤路过摄政街,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路边,走入一家高档购物中心。
店员迎上来,问展游要看什么。展游指着橱窗里那几套男士西装,说全都要,又想了想,提出修改裤子尺寸的要求。
“好的。”店员问,“请问您是给自己买的吗?还是……”
“不,是给我……”展游犹豫片刻,“给我朋友买的。”
“好的,请问您朋友什么时候方便来店里让裁缝师傅量一下尺寸呢?”
“他最近……不太方便。”
“没关系的,您也可以提供对方的身材数据。”
“我不是很清楚。”
店员有些奇怪地看了展游一眼。展游苦恼地笑笑,伸出两根食指,比了一个长度。
“腰围大概这么宽。”展游说。
店员正要拿卷尺去量,展游又反悔了。
“他前段时间瘦了一些,腰围应该变小了。”展游将两根食指靠近。
店员莫名其妙,重新量尺寸。
“等一等。”展游又说。
难伺候的甲方。店员心里骂了一嘴,面上礼貌地问:“先生还有什么修改意见吗?”
“还是前面那个尺寸吧。”展游自顾自地讲,“或许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涨了点肉回来……”
展游拥有一具相当高大的身材,他俯着头,眼睛被射灯照成蜂蜜一样的颜色,带着那种小熊维尼式的迟钝和困惑,甚至对一个陌生人寻求认同:“……对不对?”
店员盯了展游一会儿,把他第一次比划的数据写上了修改服务单据,中规中矩地建议:“大一点可以系皮带,但是穿不下就浪费了。”
展游短暂地笑了一下:“嗯”。
“没关系,如果后续还需要修改尺寸的话,我们的服务也是免费的。”店员开单,把发票递给展游。
“谢谢。”展游把单据放进口袋。
“不过我还是建议,如果有空的话,把您朋友带来店里吧。”店员在柜台后面说,“至少不用再猜了,不是吗?”
展游的背影顿了顿,对店员挥挥手,留下一句上扬的“我会带他来的。”
……
午夜的伦敦,月朗星稀。
展游拎着大包小包,从加油站的便利店里走出来,回到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