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辽玥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要赚什么?”
要赚什么?
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东西——每个人的生辰八字。
季无衣记得第一次在九天宗藏书阁看到那些志怪灵异的书籍时,于书页角落里瞥见关于扶桑道的描述,就动了去探一探的心思。
那时他十五岁,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没命,就怕没见识。带着季无忧偷偷跑下山,找了个远近闻名的“包打听”,花二两银子买到怎么去扶桑道的消息。
那人指着城门口石狮子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篮子,说,看见那篮子没有,里面是乔木片,每个地方的城门口都挂着这么个篮子。要去扶桑道的人,就从篮子里面拿一片木头回去,每月晦日子时之前在房里点燃,自然有人找上门带你去扶桑道。
季无衣听完,问,那万一有人不知道扶桑道,只是无意间从那里面捡一块木片回去烧着玩怎么办?
包打听不屑一笑,说,哪能谁烧谁就马上被带着去啊?带你去的人见着乔木烧起来了,找到你,你得主动交一样东西给人家,连暗号都没有。要是不给,人家立时就走了,才懒得搭理你。
季无衣又问,什么东西?
你的生辰八字呗。那人说,这就是去扶桑道要付的价格,你的筹码。写在纸条上,准确到出生的时辰,人一敲门你就得先把“钱”给了,否则什么也别想。
季无衣歪脑筋一动,说,我要是瞎编一个呢?
由得着你瞎编?包打听把眼一瞪,瞪着跟前这个十五岁满脑子花花肠子的熊孩子,吓唬他道,人家有根阴阳烛,烛上燃的是黄泉火,火把你那字条一烧,你前世今生是人是鬼,人家透过火苗看得清清楚楚。要是瞎编,一眼就给你瞅出来。
季无衣信了。不过按理说他一个被师父捡回来的人是无法得知自己生辰八字的,可偏偏季无衣运气好,师父捡他回九天宗的时候,他的生辰八字被人用刺青沿着脊骨刺在背上,当年也是想了好些办法才消去。
他跑去城头拿了两块乔木片,和季无忧在那个月晦日的子时点燃,当真等到敲门的人。
那人一身黑袍,帽子盖在头上,脸上的面具把真容遮去,手里提着一盏烛台,烛台上没有任何遮挡却熊熊燃烧着的蜡烛。
他们把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递给对方,那人果真把纸条烧了挨个放在他们眼前,透过烛火去看他们。
看完以后,他得到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季无忧得到一个白花花的。
他跟在那人后面,问,为什么我和我妹妹的面具不一样?
那人扫了他一眼,说,人和鬼哪能用一样的。
他没来得及去多想,就听季无忧在旁边笑话他,说你呢!贪吃鬼。
他便和季无忧斗嘴去了,黑衣人说的这句话在往后这些年的时光中如石沉大海,再没被他想起来过。
“你去那里看到了什么?”辽玥问。
季无衣无所谓地“嗨”了一声,笑道:“还能有什么,带着五花八门面具的人。也不能说都是人吧,有背上长鳍的,腮上的毛几尺长的,还有在地上流着走的。回去季无忧恶心得半个月吃不下饭,我师父一问,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以后,赏我一顿好打。”
辽玥沉默一瞬:“也不能全怪你。”
“那肯定啊。”
季无衣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那时候季无忧才11岁。”
全怪他也没什么问题啦。
身边人没说话,季无衣偏头看过去,辽玥正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起极小的幅度。
季无衣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两眼,悄悄挪开视线,轻声一笑,揶揄道:“原来你也能被人逗开心啊。”又吹了声口哨:“我当你是木头呢。”
除了捅人啥也不会。
辽玥不应他。
他侧眼再看,身边人那点被逗起来的嘴角已经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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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的路上二人顺势在城门口找到了装乔木片的篮子,拿走两块以后正碰到在城里闲逛一整天的季无忧和莫长生。听闻他们要去扶桑道的消息,季无忧表示这个热闹她非凑不可。
季无衣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回家,哪也不准去。”来群|散陵留灸=2散灸留
季无忧很有眼力见,知道这时候不能硬来,扑上去抱着季无衣的胳膊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地喊了一路,喊到进了客栈,季无衣睨着她:“不怕吃不下饭了?”
季无忧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多吃不下几次,不就能吃下了?谁胆子天生就大,你说是不是,哥?”
季无衣冷冷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唇角一弯:“到了以后不准乱跑,待在我身边。”
季无忧咧嘴一笑:“好嘞。”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季无衣说完转眼就找不到辽玥人去哪儿了。
正往大街上瞅,背后冷不丁又是一句:“你在找什么?”
季无衣一僵,转头眼神往上横过去:“你又跑哪儿去了?”
辽玥说:“我去找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