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几天里,清晨,予濯会把满身红痕的阿尘从被窝里掏出来,让他晃晃悠悠的陪自己到街边溜达。
早晚饭都会到阿婆的面铺子里吃,阿婆会做好多种面,又多又好吃,阿尘吃不腻。午饭则会出镇子到春雨村金家去吃。
吃完,有时在金家聊了许久有了夕阳才往回走,有时则是洗完碗后,与金家打了声招呼,予濯就带了阿尘离开,这边玩玩,那边逛逛。
镇子里日益严密的排查和沉重的氛围似乎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而予濯的耳边,也时常回响起:
“任务进度:75%”
……
“任务进度:19%”
这天傍晚,刚从金家出来,予濯又看了眼自家边上的小山,阿尘很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拉着予濯就要往小山里跑。
予濯脸上的表情一顿,却最终也没说些什么,顺从阿尘的力气,与他走进那座他走进过无数次的小山。
初来乍到时,他什么也不会,是这座山喂饱了予濯。
天穹被一层又一层的蒙上黑纱,这黑不渗人,织女在上面秀了好些晶莹星子,弯月高高挂起,脚走出来的路边,野草肆意疯长,却又不敢太僭越,树木草丛,曲径通幽,天上来的微光忽明忽暗。
眼前是条小溪流,很窄,仅有半个人那样宽,月光下水流波光粼粼,流过奇形异石,予濯走进扫了眼,见没什么怪东西,就坐到了一块石头上,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骨上,偏头朝后挥了挥手:“过来。”
阿尘听话的跑过来,不坐别的地方,偏要挤进予濯怀里,予濯也依他,将人严丝合缝的搂起来。
“阿予,猜猜那只手有东西!”
阿尘刚爬进予濯怀里就像只小蛇一样蛄蚴来蛄蚴去,像是终于找到东西了,双手握拳往予濯眼前一送。
予濯眉峰微动,看着他,下巴朝右侧轻点了一下,示意自己选那个。
阿尘喜笑颜开,弯着的眼堪比天上皎洁如玉的明月,他“哇”的一声张开被予濯钦点的手,手里是一颗圆圆的,被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是昨日予濯给他买的甜豆。
阿尘剥开油纸,四道目光齐齐落到白腻透亮的圆球上,这甜豆做工细腻,奶味甜味都很淡,吃起来并不会齁人,也正因如此,价高,按颗算,昨日予濯手中的钱只够买三颗,阿尘与予濯一起吃了第一颗后喜欢的不得了,当即都收起来了小声念叨着说要以后慢慢吃。
只有两个,阿尘喜欢的不得了。
这时,予濯面前出现了一颗,分走了那一份喜欢的不得了。
予濯眼睫颤了颤,目光慢慢上移,在一片流水叶哨声中,撞进了那双满是爱恋的岩浆,温暖又滚烫。
能将予濯所有的理智与谋划都一并烧灭,它们在无声诱惑:留下,别走了别走……
夜风没了凉意,暖暖的,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吹着,予濯几乎被这如鲛人吟唱般的眼神迷惑昏头,但——
不行。
予濯十分僵硬的撇开目光,企图转移一下注意,目光刚好扫过阿尘还在握着的另一只手,他状似调笑,指尖点了点那只手的手背,问:“这里是什么?”
阿尘小心翼翼的拢好那颗甜豆,才又笑嘻嘻的把手摊开。
予濯:“……”
哦——是另一颗甜豆啊……
予濯呼吸一窒,他又轻又缓的眨了下眼,坚不可摧的内心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在脑中问:“白鹅,这里与末世的时间比,怎么算的?”
一开始,他其实并不考虑,因为白鹅有了反馈机制,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十年。
只是一个短暂的告别,他等得起,却忘了还在原地惴惴不安攥着衣角的阿尘,他是真的会害怕的啊……
是他一意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