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推开,再被合上,予濯把阿尘放到小板凳上,伸手从旁边又拖了个小板凳,两条长腿屈在阿尘身侧。
小木桌上的油灯还在摇曳,晕出黄黄的光,予濯面对着阿尘,半边脸昏黄平和,半张脸黒沉冷峻,与刚才在外边一样的情形,感觉却大不相同。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人,阿尘全身都被光芒笼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润极了,撇掉他干的那些疯事儿,但那眉心一点红,就衬的他单纯圣洁,自己干的事儿,好像会吓到他。
予濯眼里的暗色早已褪去,他眼皮一掀,两人的视线便毫无遮掩,直接撞上,一会儿又一会儿的,他才说话:“怕?”
阿尘似是有些疑惑,朝予濯跟前凑了凑,直至蹲到了予濯腿间才心满意足:“你不割他们,我也要割的。”
所以,怕什么呢?
予濯又看了阿尘一会儿,冷不丁的,他眉眼微弯,笑出了声,笑的阿尘眼里的水波都轻晃。
他笑自己有病,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去问?
第二日清晨,镇子可是出了件大事——巷子里三个汉子被人弄的舌头都割了——妇女汉子,哥儿小姐,老的少的,个个都聚在街头巷尾,面上或惊恐,或同情,皆掩不住眼孔里置身事外的看热闹。
予濯可没那个闲心看自己的凶案现场,一早儿就带着阿尘跑回春雨村热馒头喝米汤了,一上午又收拾收拾家里,中午本想去金家吃,但阿尘偏要自己做,予濯拗不过,也就应了他。
吃过饭,阿尘像前几日一样,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他今日身上是天青色衣衫,净白腰带束住一小截细腰,清风吹起衣摆,整个人轻飘飘的。
予濯收回目光,继续刷碗,旁边还蹲了个大鹅。
予濯面上不动,在心里暗暗说道:“替他削人不会篡改世界轨迹吧?”
大鹅也暗暗回:“不算。”
“那你看着我?”
“只是没想到宿主你这么残暴……”
它把见这位宿主时已经是被填入万人死坑了,而到这边世界的生活平淡又无趣,哪能见着这么劲爆的场面?!
予濯擦碗的动作一顿,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两字一词,继而嘴角向上拉了一点,很漫不经心的回道:“唔……很久没有人这么说过我了……”
在那个世界,他早已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们正交谈,院子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是金孟虎,只见他像得了什么秘闻一般,匆匆忙忙的跑到予濯面前蹲下,招呼也没打,双手捂嘴,小声的说:“最近少去镇子上,有大事儿啦!”
予濯被他这模样逗得发笑,刚勉强拉上来的嘴角轻松了许多,他边擦着盘子边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了?”
“也是造孽,镇子口那小巷里,三个汉子被人断了命根子又割了舌,这会儿说也说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三条人命呐,事也大,这不,不到一天时间,几惊动了上边,派人下来查了,太爷已经到地方了,这会儿正排查呢。”
说到这儿,金孟虎嘶了口气:“我刚刚去呢,看了一对人挤在镇子口,嘶——查的都让我不敢进去了,你也别去了,别沾的一身腥。”
金孟虎晌饭吃的早,因着他要去镇子里采买些东西。
一身腥的予濯温和的笑了笑,说:“好。”
又和金孟虎唠了几句,听见隔壁柳氏喊他才急忙起身家去了。
予濯碗盘一件一件擦好,端起放进厨房,没急着走到阿尘跟前,而是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目光沉静的看着晒得昏昏欲睡的阿尘。
他的动作不影响世界轨迹,所以,让阿尘为之付命的那个贵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