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我做东,但去我那儿,你恐怕不放心,让你寻个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想来想去,还是来姑母这儿。
不怕有人下东西,也不怕隔墙有耳。”
沈临毓坐下来,冲边上一直守着李崇的元慎微微颔首,示意他去让厨房准备。
而后,他又与李崇道:“殿下想聊什么?”
“不着急,有些话憋得难受了,也就轻易出不了口,”李崇呵的笑了声,“或许喝得醉些,就能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
“投诚?还是想换什么?”沈临毓打量着李崇,道,“殿下酒量一般,此前也没少吃醉,却是没有听你说漏过嘴。”
“看来有人投诚了,李巍还是伯父?”李崇了然点了点头,但他问了也不想要答案,“随便吧,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他们俩,我,以及……”
说到这里,李崇停顿下来,似笑非笑与沈临毓道:“你,信不信其中会有你?”
沈临毓没有回答,但答案他心中清楚。
酒菜摆桌。
李崇再不提先前话题,倒酒吃酒,一副不醉不归模样。
他也不劝酒,只顾自己。
酒气上脸,离喝醉还远,但情绪已经激动了许多。
他不住说着陈年旧事。
“李嵘是个很好的大哥,三哥、四哥一直和他关系很好。”
“还有二哥,你应该不记得他了吧,他就是身体差,所以才早早的……若他还活着,可能也会像三哥他们似的,为大哥争取、哪怕被父皇砍了都不退让。”
“我以前很少跟他们一道,不是我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是我母妃不让,我有做不完的功课。”
“六弟也是个倒霉的,小时候吹风就倒,现在还强壮些。”
“于是成就了七弟,鼻涕虫一个就敢跟着大哥他们,到最后把自己成就去了关外。”
“我那时候背后嘀咕大哥会带孩子,本以为他带个七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后来又多了一个你。”
“临毓,我和你,算像的吧?”
李崇一口饮了酒,不等沈临毓回答,又道:“我们都是宫女生的,都是父皇兴致来了的成果。”
“可凭什么你出嗣后得了姑父姑母全部的关爱,还没少了父皇的看重?”
“我嫉妒你!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嫉妒你!”
“除了嘲讽你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之外,我、我竟寻不到一处能比你强的!”
酒盏被他重重按在了桌上,李崇用力地摸了一把脸。
“但我最嫉妒的是大哥,是李嵘!”
“李崇、李嵩、李岚、李巍、李崭、李岌……你看看,你看看!”
“我们都是被山压在脑袋下,只有李嵘,山在他身边。”
“我也是近些时日才想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用,你什么都不用做,李嵘能走出舒华宫,在父皇要死的时候。”
沈临毓摩挲着酒盏,道:“也难说,底下还有几位小殿下,再过些年长大了,在朝中行走,见识长进也就不逊色于大哥,大哥在舒华宫太久了。”
“你的意思是,大哥远离朝堂,不能把握住?所以父皇临终会考虑江山存续?”李崇哈的大笑一声,他好像真的喝多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扭头追问沈临毓,“你真以为,父皇会关心那些?”
“他从皇祖父手中接过了一个平稳的江山,只要几代朝臣严丝合缝往下,只要没有大的天灾,他自己别对朝政胡乱指手画脚,就出不了大事。”
“他觉得李嵘被关几十年,对朝堂状况一无所知也能够撑住江山了。”
“什么观政、临朝,他当年没有经历过的,就不需要!”
“哪怕李家天下垮了,又跟他一个在皇陵里躺着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想到吧?看不穿他吧?不是你们不聪明,是你们不够疯!”
“我也是才明白的……”
“十年前,我以为扳倒了李嵘就是胜利,十年后,我才明白,属于我的胜利永远不会来。”
“就算没有你为了李嵘奔走,皇位也不会落在我头上。”
“我也是要疯了。”
沈临毓拿起酒壶,给李崇添上了酒,问:“那殿下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李崇走到桌边,拿起酒盏仰头喝干,满布红血丝的眼睛瞪大看着沈临毓:“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说?
你要我死,父皇也要我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那我就死得明明白白。
也得让父皇明白。
他这么能生儿子,但他的儿子们,不是他用完就能随便丢出去的垃圾、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