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葵脑袋沉沉,只知道自己学会了先来请示凝辛夷,算是?做对了事情。
直到?所剩不过十来张符箓,放喜包的?时候,紫葵才陷入了沉思。
哪个放,哪个不放,如何定夺?
而且,说好?了要告诉大家?,里?面是?小元大人亲手的?符箓,乍一听像是?在传播元勘的?声名,但其实……莫不是?想要说,若是?这符没用,可不关她凝辛夷的?事。
紫葵不敢多想,赶快敛去所有思绪,继续苦恼面前这一沓喜包如何分?配。
天光未亮,人声便已?经开始嘈杂,喜婆和?侍女?们的?吉祥话被门外的?鞭炮声淹没,房间里?应该还有两?位曾与谢家?世交人家?的?十全妇人,噼里?啪啦声中,凝辛夷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锦绣嫁衣的?最后也是?最隆重的?外袍。
如此厚重明丽的?红落在她身上,却也只让她本就盛极的?娇容更璀璨,再重的?红压不住她,再华美明亮的?宝石,也只能成为她的?点缀。
满屋都因为她而璀然?。
凝辛夷面上始终带着笑,于是?大家?便也只当这位神?都来的?高?门贵女?矜贵自持,更何况,顶着这么重的?凤冠和?层叠霞帔,的?确也难分?出别的?力气来。
在这么一张实在太过好?看的?脸和?甜美笑容下,大家?对凝辛夷的?神?游天外和?不置一词都显得非常包容。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喜包银封一捏就有十足的?份量,大家?的?笑天然?就带了更多真?心。
盖头落下。
新嫁娘的?脚不应沾地,理应由父兄背去轿子,直至新郎府邸。
但凝辛夷远嫁,只此一人,又是?在同一个府邸之中,于是?鎏金红缎从她的?门口铺就了一道灿红的?长路,等在宅院门口的?,是?一顶装饰华美的?软轿。
左右不过数十步距离。
吉时到?,凝辛夷缓缓起身,在紫葵的?搀扶下行?至门口,就要探脚落在红缎上。
一道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既然?没有别人,不如我来背凝小姐上轿。”
鞭炮的?噼里?啪啦还未停,一片嘈杂中,这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却落入了所有人耳中。
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外,带着斗笠的?少年一手还拎着柄剑,难掩风尘仆仆,却特意着了一身金风玉露的?华服,与头上的?斗笠实在风格迥异,乍一眼看去,多少有点滑稽。
紫葵不知来人是?谁,下意识就要开口怒叱两?句,却到?底因为前一日的?事情慢了一瞬,先下意识看向了凝辛夷。
所有嘈杂都停了一瞬,只剩下凝辛夷抬手,缓缓掀起盖头一角,抬眉看过去的?这一眼。
屋檐下的?少年也摘了斗笠,他没有如之前那般用黑布蒙面,却到?底不敢在谢府露出自己的?脸,不知从哪里?找了一片半面银面具,只露出了半张脸。
是?谢玄衣。
凝辛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再向下滑在他手里?的?斗笠,最后看向他的?那柄剑,然?后在谢玄衣明显紧张到?有些紧绷的?表情里?,蓦地笑了一声。
“好?啊。”
三年前到?今日,谢玄衣的?剑从未离身过。
但凝辛夷话音落下,他已?经将手中的?剑和?斗笠随手靠立在了廊柱下,迎着她的?目光,大步向她走来。
凝辛夷说好?,满屋即便无人识得这银面半遮的?少年,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昔日相识的?少年如今背平且阔,俨然?已?是?能撑起一方天地,凝辛夷的?手触碰到?了他的?面具边缘,深秋的?清晨露重寒深,她被冰到?缩回手指,颇为嫌弃道:“谢玄衣,你的?品味还是?好?差,这面具真?丑,看起来应该还很硌脸。”
谢玄衣轻轻用力,将她背了起来。
这一路很短,他走得更慢,也仿佛想要走得更久一点。
闻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你来这一趟,不会专门来看我大婚的?笑话吧?”凝辛夷伏在他耳边:“谢玄衣,你可真?闲。”
谢玄衣道,似是?百依百顺,也似是?什?么真?心话:“确实很好?笑。”
凝辛夷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我如今各自这般境地,各有难处,也别谁笑话谁了。谢玄衣,多谢你送我一程,你可真?是?个好?人。”
她声音轻快,谢玄衣忍不住弯唇,嘴上却道:“你是?想要把我的?名字喊到?所有人都知道吗?”
“好?吧,李玄衣,张玄衣,陈玄衣,我看心情喊你。”凝辛夷从善如流,“记得以后见我,也要喊我凝大小姐。”
又一顿,想到?什?么,改口:“不对,是?嫂嫂。”
谢玄衣:“……”
在他心里?是?妹妹的?人,突然?变成了嫂嫂,这可真?是?格外烫嘴的?两?个字。
这么一段路,再慢也已?经到?了尽头。
软轿就在面前,谢玄衣压住心底千万思绪,俯身将凝辛夷放下,她在他肩膀一撑,轻巧落座。
软轿没有轿壁,只有华盖流苏垂落,她向外探身,一只手再掀儿盖头,冲他璀然?一笑,轻轻俯身,神?色郑重,再说一遍:“多谢。”
“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谢玄衣倏而道:“总之,如果他对你不好?,即便他是?我的?大哥,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凝辛夷弯唇,像是?真?的?相信了他会舍弃自己最后的?至亲,站在她这边:“好?啊,那以后就要靠你啦,张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