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幻境的凶险程度,即便不说,也足够直观。
所以此刻程祈年只能自己心里堵得?慌,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更何况,我虽也好?奇究竟是谁所为,却自然相信两位平妖监大?人的为人。”谢晏兮说完,还真?的拱手一礼,再看了看天色:“我府中?还有未婚夫人等?候,这一趟耽搁太久,的确需得?尽快赶回,就不留两位用饭了,也不耽误两位回神都复命。两位,后会有期。”
话音落,元勘已经笑吟吟地摆出了送客的姿势,只是那笑挂在?皮上,看上去?很是虚假。
程祈年却的确还不能走。
“虽然白沙堤如今……无人生还。但这期间究竟有没有人路过,附近其他村落有没有被波及一二,还要?请附近的洗心耳走一趟。”程祈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深吸一口气,平直道:“在?此之前,还得?多叨扰一些时辰。”
言罢,他便渡气入平妖监腰牌,想要?寻一位愿意涉水来此的洗心耳。
凝辛夷却打断了程祈年的动作:“程监使,不必麻烦,我就是洗心耳。”
这下不止程祈年,连谢晏兮都落来了带着愕色的一眼。
“外乡人姑娘你……”程祈年想说你不是卜师吗。
凝辛夷已经点头道:“没错,我本就是略通卜术的洗心耳。不信你看。”
她举起手中?的玉珏,那枚玉珏质地看起来并?不多么特殊,但随着凝辛夷的动作,玉珏上有一缕轻灰色的三清之气升起,落入程祈年的平妖监腰牌。
少顷,他的腰牌闪过一抹幽绿。
这是确认了凝辛夷身份的意思。
平妖监统领世间捉妖师,却也并?不排斥外乡人的存在?。凡想与平妖监有所合作,领一份犒劳俸禄的捉妖师,都可以参加平妖监的试炼。通过试炼后,便会得?到?一块玉珏,以便在?外行走时互通身份。
凝辛夷收了玉珏,道:“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腰牌都亮了,程祈年自然不疑有他。
倒是玄衣多看了凝辛夷一眼。
凝辛夷恰与他对视一瞬,只见玄衣又飞快移开了目光,少顷,甚至连整个人都转过了身。
凝辛夷:“……?”
倒是差点忘了这个人。
之前她还不是很确定,但是这一眼后,凝辛夷几乎可以肯定。
这个玄衣,绝对在?神都见过她。
她的确得?想办法封个口。
白?沙堤说大,不过是一山一冢一村落,说小,到?底也有方圆百里,脚力再?好的洗心耳也断不可能踏遍每一寸土地,以搜寻有没有人?的生息,更不必说,还要探寻周遭村落,避免遗漏。
洗心耳自然有洗心耳的办法。
与捉妖师不同,洗心耳的境界向来不过通灵见祟,所能?调动的三清之气本也不多,凝辛夷调息了这片刻,已是够用。
只是她还要再登一次这白沙镜山。
本只是萍水相逢,但?与其余几人?到?底也算是有过一场生死相交,确定了洗心耳的事情后,凝辛夷简单抬手一礼:“那么诸位,我先去善后。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洗心耳善后时,素来不喜有捉妖师在场,否则极易扰乱他们的探寻,这一点是所有捉妖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她这么说,大家便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程祈年先拱手:“此前?种种,多谢外乡人?姑娘……不,洗心耳姑娘相助。此后种种,还要劳烦姑娘多操劳。事后从驿站以玄天水镜告知平妖监此行结果便可。”
凝辛夷颔首:“自当如此。”
再?看向谢晏兮时,程祈年那张分明眉清目秀、却因为素来表情刚正平直而显得有些木讷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的犹豫和不情愿。
从个人?意愿角度来说,程祈年只想早点离开这里,避免与谢晏兮和他的两?名侍从有任何更多的交集。
但?从礼貌与修养的角度来说,程祈年还得与这位扶风谢家唯一的后裔,如今的谢家家主?,以世家之礼正式告别。
谢晏兮明显看到?了程祈年脸上?的挣扎。
可他不仅不走,也不先开口,甚至专门停下?了脚步,带了点儿恶劣地欣赏此刻程祈年的表情,然后再?似笑非笑地对上?程祈年终于?起手的一礼。
程祈年礼都起了,才看到?谢晏兮的表情,他这一生都没遇见过这么不循礼数之人?,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上?不下?。
简直像是谢晏兮单方面在欺负老实人?。
凝辛夷几乎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偏偏还有个玄衣抱剑立于?一侧,满身写满了关我屁事和有完没完,像是完全没看到?自家同僚此刻的窘迫,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形立柱。
少顷,程祈年终于?到?底还是没将这一礼行完,满脸愤愤之色地直起了身,嘴唇嗫嚅几下?,终是一拂袖:“告辞!”
等?他的负着破烂大箱子的背影稍远,元勘才摸了摸鼻子:“是我的错觉吗?公子好像格外针对这位监使大人?,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吗?”
“平妖监以一面之词,便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戕害了我扶风郡白?沙堤上?下?这么多条性命。他既然代表平妖监而来,便是平妖监的一条狗。我如此对他,已经?很?客气了。”谢晏兮音色也很?冷,像是卸去了之前?的所有伪装,讥诮道:“元勘,你是不是忘了我姓谢?”
元勘一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正好传到?程祈年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