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血统杂乱,在被先后两任朔北将军平定、建立朔北城之前,北戎常南下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得塞北一时间多出了很多北戎血统的孩子,其中不少都成为了弃婴。而大宁朝为血前耻,也会时时反击,同样也会造就很多失去父母的北戎孤儿。
这些命运相似的孩子们,有的命好能在塞北辗转讨生活,有的却被中原族人嫌弃厌恶,被迫去寻觅生父却也不被北戎人所容,最后流浪到草原上,过着像奴隶一般的生活。少年乌舒就是后一种。
乌舒吃得满嘴是油花,还凑过去因为撞到他的事找云吞赔礼道歉,虽然云吞对他叽里呱啦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
但听了乌舒的身世后,云吞深感同情,不由对乌舒和气起来。
一个人对他人有没有恶意,是能感觉到的。两人年纪相仿,乌舒又性格开朗,很快两个人就在语言不通谁也听不懂谁的状况下熟络起来,十分投缘。云吞机灵,很快就能从瞎比划里明白他想说什么。
乌舒三两下填饱了肚子,拽了拽云吞的衣服,往外边一指:“纳什阿塔里……”
云吞看了亓深雪一眼,亓深雪点点头:“你领他去玩吧,别太晚回家。”
两个人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褚二郎喝着一小壶酒,他斟了一杯要敬给亓深雪,被亓深雪拒绝了:“抱歉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他也没说什么,还是自斟自饮。
“褚公子。”
褚二郎道:“相逢就是有缘,你们叫我二郎就好。”
“二郎。”大宁百姓就常以家中排位唤彼此,也没什么逾矩的,亓深雪从善如流,问道,“你从北疆来,那边现在怎么样?”
褚二郎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来时,绝大部分关隘和通商城镇都已经关闭了。听说朔北防线十分紧张,冰湖营地离东迁的北戎部族最近,双方小有摩-擦。但我南下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现在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亓深雪很失望,看来他也并不知道多少。
“小公子怎么对那边的事怎么关心?”褚二郎问道,“可是北疆有你的亲人?”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亓深雪很谨慎的没有多说,褚二郎很自觉也就没继续追问,只道:“朔北有战神庇佑,想必即便打起来,他所守护的百姓和城池也都能安然无虞。不用太过担心。”
“……你说的对。”
亓深雪象征性地应和了几句,虽然他在意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战神本人。
两人说着话,吉祥楼的小二过来了,端上了几份甜点,一人一小碗:“亓小公子,这是今天新制的核桃仁酸酪。”
褚二郎道:“离家多日,有点想这一口了,瞧见菜簿上有,就点了几份。”
雪白的酸酪上撒着一层核桃碎末,吃起来清凉酸甜,齿颊留香。周才瑾一直就很爱吃这个,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就给霍霍干净了。而亓深雪也说不上爱不爱吃,但还是给褚二郎一个面子,用小匙一点一点地送到嘴里抿。
褚二郎尝了一口,随即就放下了,摇头道:“这味道不正宗,远不如草原上的酸酪美味,这做酪的奶也不浓郁,没有奶香味。”
“京城里的酸酪自然是不如你家乡的好吃……”亓深雪说着尾音突然一顿,脸色变得很奇怪,他抬手想握住点什么,没留意就扶在了旁边褚二郎的手臂上。
“怎么了?”褚二郎也发觉他好像不太对劲。
亓深雪垂着视线,神色十分紧张。
周才瑾闻言也警惕了起来:“阿雪,怎么回事?”
亓深雪问道:“这个酸酪……是不是坏了?”
褚二郎端起酸酪闻了闻,虽然奶味寡淡了一点,但也只是口味不好,并没有坏。他从小就是吃酸酪奶饼长大的,不可能连它坏没坏都分辨不出来:“这酸酪很新鲜,你是肚子不舒服吗?”
“好像没事了……”亓深雪感受了一下,一偏头才发现自己扶着对方的手臂,忙不好意思地松开,坐好道,“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话音刚落,亓深雪又一次拧紧了眉头。
“我听说常有人吃酸酪拉肚子的,即便是酸酪没有坏,他们也消化不了。你不会也突然有了这种病吧?”周才瑾见状不好,赶紧凑过来扶住亓深雪,一边想叫人驱车回府,再叫盛岚大夫过来看看,“你这肚子可经不起!你先不要动。”
刚想张罗,冷不丁才想起来今天是溜达着出来的,根本没有车。
而且云吞还带着乌舒出去玩了。
“二郎,你帮我照看一下阿雪,我这就去找辆马车来。”周才瑾一时后悔万分,他急匆匆将亓深雪交给褚二郎,跑下楼去。
“阿瑾!”亓深雪没有叫住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病痛,周才瑾有点太夸张了。
“疼?”褚二郎问道,见亓深雪摇摇头,他松了口气,“不疼就问题不大。”
亓深雪有点局促,不太敢动:“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就是咕噜一下,咕噜一下,现在好像又没有了……”
周才瑾遇事容易手忙脚乱,这会儿都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找车。
不过不放心也是真的,亓深雪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怕是肚子里孩子有什么问题,一只手一直捂在肚子上胡思乱想。
褚二郎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哎!”亓深雪也惊到了,见状早就隐在暗处暗卫们就一下子翻了进来,挡住了褚二郎的去路。褚二郎一眯眼睛,突然变得十分阴鸷,盯着突然出现的四五个人,目露寒光。
“别动手。这是我身边的护卫。五哥,这是我们新结识的朋友,没有恶意的。”亓深雪忙道,说完也挣扎了两下,“你放我下来。”
褚二郎道:“只是想送你去医馆。”
“小公子交给我们就好。”暗卫小五上前接过亓深雪,警惕而恶狠狠地瞪了褚二郎一眼,抱着亓深雪快步下楼,刚好遇到了驾车过来的周才瑾,几人二话不说,上了车带着亓深雪往回走。
褚二郎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眉心微微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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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溯雪院,盛岚很快就赶了过来,就见亓深雪又被人伺候着瘫在了床上,一副大病不起的样子。
“又怎么了?”盛岚问,她才回到住处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被亓府家仆连拖带拽给弄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亓深雪突然病入膏肓了。这来了一看,亓深雪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周才瑾哔哔叭叭,手舞足蹈地把事情前后跟她说了,盛岚听完气得倒仰,收回把脉的手在亓深雪肚子上屈指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