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将筐子轻轻落在地上,蹲下来手臂压在膝盖上,仔仔细细地看小鸡崽。
还好这十几只小鸡都半个来月的大小,淋得虽然湿,倒是还活份,转着小脑瓜四处看,叽叽喳喳的就没停下来过。
顾昀川将伞收好放到墙边靠着,他腿不好,不方便蹲下来,就站在边上瞧着小哥儿:“擦干点儿再弄。”
沈柳接过布巾,其实方才已经擦过一遍了,只是衣裳没换,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咋擦都不舒服。
只是这一动,又被怀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沈柳偏头瞧一眼顾昀川,伸手揉了把脸,轻声道:“那个……早上赶集,我给你买了东西。”
闻声,顾昀川歪了歪头,唇边勾起的弧度,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什么?”
沈柳站起身,伸手进衣裳里,将那个牛皮纸包拿了出来。
走了这么久的路,牛皮纸包已经湿了,皱得不成样子,沈柳潮湿的小手轻轻抚了抚:“湿了……不多好看了。”
顾昀川伸手接过来,潮湿的牛皮纸包上还带着小哥儿的温度,指尖轻轻摩挲:“能打开看吗?”
“能、能。”
其实接过来时,顾昀川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可当他打开,心口还是止不住地泛了涟漪。
他上了这么多年的书塾,见过许多文房四宝,在给苏家的聘礼中,也有君品轩买地上好的笔墨纸砚,可他瞧着这紫毫笔,竟然欢喜。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喉咙、胸口汇集,缓慢地往周身蔓延,他有些口干舌燥:“我很喜欢,多谢。”
沈柳伸手抓了把脸,心口甜丝丝的:“你、你喜欢就成。”
他不敢瞧人,赶忙蹲回去:“我、我得收拾小鸡了。”
顾昀川看了他许久,到角落里将小马扎拎过来,放到沈柳屁股后面:“坐着弄。”
沈柳头都不敢抬,反手在背后摸了摸,坐到小马扎上。
他耳朵连着颈子红了一大片,顾昀川知道他害羞,心里长草了一样难受。
他本不是个好逗弄人的性子,可看着沈柳,指尖都在发痒,忍不住地想摸摸他发红的耳垂。
忽然,本就没关的门边起了敲门声,赵春梅拿着干净竹编筐子过来:“打搅你们没有?我瞧着筐子湿了,拿了个干净的来。”
这声音打破了沉默,沈柳忙站起身接过筐子:“还是娘想得周全。”
赵春梅偷摸瞧了他俩几眼,抿着嘴笑:“那娘先过去忙,还一会儿宝妹洗完了,你就赶紧过来。”
“嗯,好。”
四四方方的竹编筐子大小适中,里头还铺了厚实的小褥子,很是舒服。
沈柳将筐子放到地上,坐回马扎上干活。
他知道顾昀川就在边上站着,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一片光线,让本就不亮堂的柴房更显得昏暗,在还未停歇的暴雨里滋生出让人方寸大乱的情愫。
他得干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然总想着背后的男人。
沈柳将小鸡崽自筐子里捞出来,用干燥的布巾仔仔细细擦过一遍,才放进边上干净的竹筐里。
他做事儿认真又有条不紊,还能分出心来给两只打架的小鸡分分开,伸着指头安抚似的摸摸它们的小脑瓜。
顾昀川听着门外雨声,看着沈柳干活儿,竟也觉得心里平静。
这个小哥儿,背脊单薄,看着弱不禁风,其实像小草一样,任凭苦难波折,却也挣扎着向上。
他善良沉静,从不自怨自艾,用仅有的一点点尽力地惠泽别人,顾昀川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沈柳不知道背后的男人心里起了一阵风暴,他将小鸡崽都收拾好,又喂了一遍食,自马扎上起身。
外头正好响起了顾知禧的声音:“哥夫,过来擦身!”
“啊来了!”
沈柳红着脸看去顾昀川,眼神有些闪躲:“那个……我先过去。”
顾昀川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毛笔,指尖摩挲着笔杆上的高山流水:“我头发湿了。”
沈柳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问:“要我帮你洗洗吗?”
“好。”
沈柳抿了抿唇:“那、那我洗好了叫你。”
见顾昀川点头,他心跳如擂鼓,冒雨跑向了灶房。
灶房里,东西都是备好的,干净的木盆、烧好的热水,连布巾都规整地放好了。
沈柳关紧门,伸手搓了把发红的脸颊,在门边缓了好久,才开始兑水。
他打开水缸的木盖子,舀了两瓢冷水,又倒了半盆的热水,摸着水温差不离了,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