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难微微张了张嘴,两道浓眉骤然松脱下垂,他怔然向后踉跄了一步,这些年来的温顺听话一瞬间好像失去所有的意义。
“我……”
我不想死!
萧难想通一般,狼狈的对着前一刻他还抱有敌意的沈韫说道:“沈先生,可助我躲过此劫……”
“躲?为什么要躲?”沈韫眼底闪过一抹沉沉的黑,“你该是潜龙跃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纵然有万般阻拦,你也得淌着血,踩着肉,爬上去。”
任显丰后脊冷飕飕的窜上一股寒意,悄悄将自己的身体往暗处隐了隐,他看沈韫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和胆寒。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沈韫将会是搅动这场双王相争风波的最大推手,若胜,天下易主,若败,天下缟素……
他们谁都没有选择,包括齐王萧难。
一道闷雷响彻整个天空,随即之字形的闪电划破苍穹,炽白的光影割裂黑暗映照他们脸上。
暗示着一场风云就此拉开帷幕。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陆长青出门没带伞,不消片刻就成了落汤鸡。
他护着怀里为沈韫准备的衣物点心,匆匆敲响衙门大门。
本以为会吃闭门羹,没成想守门的官差开了门,那任显丰也没睡着,竟请了他进去。
任显丰一身疲惫坐在案桌后,看着老了好几岁一样。
陆长青隐隐察觉出什么,进门后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任显丰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瞥一眼陆长青怀里抱着东西,神色坦然。
“你是来为沈韫说情的?”任显丰道。
陆长青摇头:“我来给他送御寒的衣服和点心,顺便请任大人手下留情。”
他相信沈韫不是个贸然行事的人,不会为了凭一时口舌之快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他的目的仍是那位齐王殿下。
只是上次画梅惹了齐王不快,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上钩,就算上钩这人又能几时过来?
他不欲阻拦沈韫,但又担心沈韫的身子受不住牢中的环境,想不了那么多连夜赶来。
“手下留情,今后起我请他手下留情还差不多!”任显丰说这句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成分居多,“你来晚了,半个时辰前沈韫就跟着齐王走了。”
“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再去找他了,他这人,碰了沾了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就当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罢了。”
原来,他已经做到了。
陆长青更不敢卸劲,他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他知道沈韫下一步就要协助齐王除昌武侯夺其兵权,新帝野心勃勃布下这么大一盘棋绝不可能让齐王拿到兵权,更不可能让齐王活着离开宁州。
同年十月底,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斥候骑着汗血宝马风一般的路过华阳镇。
八百里加急若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可擅用,而斥候送信除非换马,否则不会停下,沿途的驿站,府衙等地都需严阵以待,护斥候路过本地,稍有闪失便是砍头的重罪。
又近年底,初雪迟迟未见。
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再次路过,可能受严寒影响,马儿跑到华阳镇倒地不起,斥候一路跑至衙门,换上马匹继续赶路。
昌武侯三十万大军在缺少军粮的情况下,那些将士冻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据说援军已在路上,至少还要半月才能抵达。
是有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细思极恐。
这不是什么秘密,两封八百里加急路过华阳镇,一时间闹得百姓人心惶惶,本该欢喜的迎接过年,可边关战况如何叫人心安。
新帝要除昌武侯,必定想要削弱其势力。
兔死狐悲的前提下,昌武侯回了宁州,会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陆长青早料到昌武侯不会平安归来,在第二封八百里加急之后,陆长青与冯老板共谋,连夜将准备好的两车干粮偷偷运出城外。
当下局势,边关驿站保不准都是新帝的眼线,大张旗鼓的送粮肯定会被克扣,能送到手里的不足以让昌武侯支撑半月。
陆长青让人准备的干粮,可不是寻常的干粮。
用最廉价的糙粮,山薯,野菜,混着猪油做成的压缩军粮,经过碾碎,烤制,做层手指长短的饼干。
一块饼干可以做出一锅稀粥,足以确保边关将士温饱。
足足两车,够那些将士熬得过这半月,就算沿途克扣下来,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明显。
又过半月,圣人援兵姗姗来迟,昌武侯弹尽粮绝,放弃边关掌权,携残兵返回宁州。
齐王那边终于有了动作。
齐王萧难重金广收江湖义士,来者不拒。
同月,在一位沈先生的指点下,王虞山仅用二十余人清剿附近山头恶匪,百十号人归于齐王麾下。
沈韫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