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乡并不大,由东向西不过几百米,国道从中间穿插而过,马路两旁稀稀拉拉的平房错然挺立,路东头有一座全乡最高的楼,二层,是街道上唯一的旅馆。
别看镇子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店,裁缝铺,饭馆,信用社应有尽有。
我家经过旅馆,往东再直行二里地,马路边有个小院子,两栋年久失修的土坯灰瓦房。院子后面是一片苹果地,周边一户人家也没有。
养父说,不知道爷爷辈还是什么老先人,逃难到这里的。
推开有些腐蚀的木栏栅大门,正房几缕微弱的红光透过窗户,零散的撒落在院子里。
我看着院子里几缕光亮,嘴角苦涩的扯了扯,到家了!
是家吗?
小时候养父在的时候,这里是家,是最幸福的天堂。现在呢?这算是什么!
“咣叽,咣……咣咣”铁盆掉在地上,还富有节奏的转了几圈。声音传出,打乱了我的思绪。
“操!我他妈问你,李二牛肏的爽不爽?”男人那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传来。
“你别整天污蔑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李二牛干见不得人的事了”
“敢做还不敢承认啊,今天我在他家耍宝,他喝了二两猫尿,亲口给我说的,说你骚水多的不行,差点把他给淹死……”
“哭,哭,你还有脸哭!那狗日的战斗力挺强啊”
“住嘴!别说了!我没有和李二牛那……那啥,我问你,哑巴的补助卡哪去了,那是我给聪儿留着上大学用的”
“就那卡,每个月不到二百块钱,还不够老子耍一把!别聒噪了!迟早连本带利的弄回来”男人不屑的说着。
……
得,又开始了,听着正屋的吵闹,我摇了摇头,心里感叹“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我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推着三轮车向着后院走去。
“妈,别吵了!你们都不看时间,我大哥还没回来呢!”略带柔嫩嗓音。
我听见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微冷的脸庞不禁柔和起来,嘴角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她是养父和这个女人的孩子,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魏怀清。
今年16岁,上高一。
也是这个家里我唯一的牵挂。
我们俩从小就关系要好!
退伍回来,看见我变成了哑巴,抱着我哭的死去活来,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样。
“滚一边去,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滚开”男人和女人的斥责声同时响起。
“呜呜,呜……”不时,少女委屈地抽泣。
我皱着眉头,迟疑着脚步,最终还是在车子上一阵摸索。
凭手感拿了一个较大的苹果,揣在兜里。
不由自主的朝着是非之地走去,我实在不想见这对男女,但又放心不下怀清。
“吱”房门打开!
屋内顿时一阵安静。
“哥,你回来啦”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女人披头散,眼里没有丝毫掩饰的憎恶,指着我尖声吼叫!
白瘦男人黑着脸,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负手迈向卧室,“砰”关上了房门。
我没有理会他们,看着蹲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怀清。上前轻轻拉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魏怀清顺势扑倒在我的怀里,仰起头,巴巴的盯住我的眼睛,担心的问道“哥,你今天怎么了,从来都没这么晚回来”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看着她小脸全是担心的表情,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解释。
魏怀清见哥哥没有解释,瞬时便明白了,瞳孔不复刚才的明亮,微微垂下眼眸,双眼变得有些黯然,低下头,只是抱着我的手抓的更用力了。
我捏了捏她滑嫩的小脸蛋,示意她不要乱想。刚准备转身回后院,就听到微带冷意而又无情的话语。
“怀清,你再缠着这个哑巴,我看你也别念书了,干脆跟着他一起摆摊得了,反正你是个女娃子,又指望不上”
听完,我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为人母的女人,当妈的难道都是这么心狠的吗?
“何丽云,你要是敢让怀清辍学,我宰了你信不信?”我直呼其名,当即撂下狠话,我不能让怀清和我一样,走我的老路。
女人看着我我冰冷至极的眼神和带有杀气的字,怔住了!
自从他退伍回来,不管则么骂,怎么侮辱,都不会还嘴,今天这是怎么了,犯的哪门子神经。
何丽云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惧怵,不在和我对视,假装弯腰捡掉在地上的盆子,但嘴里依旧不饶人,嘟囔嘟囔的骂着一些脏话,声音小极了,仔细听也听不清。
我注意到怀清的脸上一片复杂,痛苦,难受,还有一丝茫然。
我叹了一口气,摊上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妈,一天不长大,又有啥办法呢。
紧紧的搂了搂她的肩,便转身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