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唐禹仁起身说道:“刘姑娘请节哀,我进去看一下情况,可否?”
刘紫荧默然点头。
我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紧咬牙关的样子,浑身不自在,赶紧跟在唐禹仁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果然杂乱不堪,桌椅凌乱地倒在地上,中间是一具跟屋外埋伏者一模一样的尸体,旁边躺着一个双目圆瞪的中年人。
他和刘紫荧一样,穿着黑衣,头灰白,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沾血的短剑。
唐禹仁仔细地观察着尸体,时不时起身在简陋但颇为宽阔的屋子里踱步,检查周围的环境。
“应该是进屋的那一瞬便受了致命伤,不过他挺硬气的,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反应过来,同归于尽。”唐禹仁指了指埋伏者胸前的一把飞刀,“不仅能在生死之间出这么狠,稳的暗器,还有余力出剑伤人,不会是一般角色。可惜了,风影楼我只是略有听闻,并不熟悉。刘紫荧的师叔的实力在这种比较小的当地势力一定是重要支柱,如今他折在这里,却是极为沉重的损伤。”
“张兄,你看这些人是青莲教的吗?”
唐禹仁点头道:“应该是的,这群人服饰跟青莲圣城出来的那批青衣人不同,应该是青莲教在山林里,山脚下布置的人手,现朝廷来人之后便下手铲除。这个风影楼高手也是池鱼之殃。却是不知那些朝廷密探是否成功逃了出来……”
他的目光有些担忧,但旋即起身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趁夜离远一点。今天你我逃出青莲教如此绝密的老巢,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要是被我们泄漏出青莲圣城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虽然对唐禹仁的决定完全赞同,但我依然欲哭无泪。
都折腾了一整天了,血都没止,伤口又麻又辣痛得不行,却还得继续逃亡。
青莲教我艹你妈!
唐禹仁虽然眉间有些疲惫之意,但却毫不犹豫地出了门问刘紫荧道:“刘姑娘,此地已不安全,我们得继续出逃。你是本地人,能否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完事之后必有重报。”
刘紫荧这时似乎恢复了冷静,正在院子后面挖坑。
她停下来说道:“明白了,此地往北二十里外是南山县,是我入山时经常会驻足的歇脚之地。师门在那里有产业,我们可以今晚在那儿过夜。”
我和唐禹仁都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刘姑娘,这份恩情必会偿还。”
刘紫荧嘴角扯了扯,枯黄的脸色极为阴沉:“不必谢我。师叔之死,血海深仇。对付青莲教便是帮助自己,此事我风影楼绝对会追究到底,还望张兄助我门派一臂之力。”
唐禹仁肃然点头:“一定的。”
我和唐禹仁帮刘紫荧挖出一个土坑,她找来一条被褥将她师叔的尸身裹住,放入坑内,闭目默念了几句话之后,便将这个简陋的墓地盖上土。
我和唐禹仁搜了一遍青莲教教众的尸体,找出几块碎银和水囊之类的小玩意,便顺手带上。
离开这个院落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我提心吊胆地跟着唐刘两人来到这个大概有数千人的小县城,偷偷摸摸地进了城外的一栋小院子。
待到刘紫荧从里面出来,给我们打了个一切安全的手势后,我才放下心来走进去。
这家一进院跟之前的那个大小相仿,装修却完整多了。
算不上豪华精致,但也足够干净,舒适。
“两边的厢房请随意居住,厨房里有一些干粮可以食用。明天早上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事吧。”刘紫荧满脸疲倦,径直走进了正房。
我和唐禹仁见状,也推门走进东厢房。
我迫不及待地打了桶水,哆嗦着地将身子仔细清理干净后,进了厨房拿了点吃食,然后跟一旁洗脸的唐禹仁闲聊。
“不得不说,我竟然有点想念青莲圣城的澡堂。也不知道那座成到底是谁建成的,那水利系统竟然比越城的还达,精细。”
唐禹仁擦了擦脸答道:“金湖区的澡堂更豪华,而这仅仅是被抓来的苦工的待遇。难以想象真正的内城乃至最深处的宫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华丽建筑。”
我坐在椅子上啃着饼,将今天的种种惊险经历回放,然后想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一下子坐起来,眼神炯炯地看向唐禹仁问道:“唐兄,可否给在下解释一下玄蛟卫是何方神圣?”
唐禹仁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我这几个月跟他混熟了,也属于是过命的交情,看他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便赶紧继续撺掇:“唐兄,你和我好歹也是一起了件大事的同伴了,除非是什么惊天的秘闻,不能告诉我的话,其他的应该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唐禹仁有些好笑地摇头道:“倒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在想该怎么形容……嗯,这么说吧,”唐禹仁顿了顿,侧耳倾听了数秒后,压低声音:“大燕的武力分两个派系,一个是军队,这个不用多说。另一个则是武林。凤阁名声远扬,属于大燕武力武林派系的『正』,所到之处以力破巧,至大至刚。刘紫荧所说的那八个字正是太祖对凤阁的钦定:鸿鹄浴日,翱翔九天。凤阁之人无不携带天子至高无上的意志,代天而行。”
“玄蛟卫则属于武林派系的『奇』,处理的是无法放到明面上来的东西。如此,一正一奇,一明一暗,形成了官府的两股极为重要的执法力量。”
我听得入神,连忙问道:“明白了明白了,你们是朝廷的秘密部队,王牌部队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切需要乎寻常武力,也需要乎寻常技术与资源的重要、机密任务,都是玄蛟卫的领域。很多时候我们和凤阁是相辅而行的,他们负责绝对的暴力,我们则负责准备这份武力需要施行的环境。”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唐兄你会为青莲教这个案子出现在越城。这么说,朝廷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它的严重性?”
唐禹仁脸色沉了下来,摇头道:“不,我接受这个案子时完全不知道它跟青莲教有关,仅以为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失踪人口调查,来到越城之后才察觉到不对。按照刘紫荧所说的,也许在我们之后有黑鸦探也窥探到了一些相关的线索才能追到太屋山来,但是如今他们吉凶未卜,我们必须赶快将这份情报上报官府。”
唐禹仁看向窗外被些许乌云遮蔽住的月亮,眼神似是飘到了极远的地方:“也许整个大燕里,只有你和我知道太屋山下酝酿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