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坏事了?”
“就,就是送了份惊喜给师,秦姨,然后她就发火了。”
站得靠前的男孩支支吾吾,话语声如蚊蝇。
“狗屁的惊喜!”
此时,恰巧秦红霞提着始作俑者的衣领走来,她恨恨地剜了军子一眼,将磕出豁口的铁锅摔在桌案上,怒道:
“刚刚去厨房的三个,有一个算一个,今个不把你们爸妈叫来赔我的锅钱,就都别想走了!”
学生最怕叫家长,胆子小的立马哭出声,不住央求道:
“老师,我们错了,锅我们会赔的,别叫家长好不好?”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兜里能有几个子?”
秦红霞嗤笑:
“现在知道怕了,抓虫子吓人时,不笑得很开心吗?”
秦书南太阳穴突突地跳,自夏槐闹离婚后,他就没一件事顺心如意。
“我们也没想到,秦姨会吓得把锅丢了,先前吓唬师娘时,她都只是笑笑就过了……”
胆小的男孩哭着解释,猝不及防挨了同伴肘击,才意识到说漏嘴了。
“你们还吓唬过夏槐?第几次了?”
秦书南镜片后的瞳孔闪过一丝讶异,严肃地按住军子的肩膀,强迫他对视。
小孩子藏不住事,秦书南刚咄咄逼人地问完,三个男孩就将犯的错全抖搂干净了。
“师娘丢我们送的花,逼得老师有家不能回,有一次我还看到她打翻了老师饭盒,让老师连饭都吃不上。”
“她不喜欢我们来家里问题,我们也讨厌她,军子就提议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我们不好欺负。”
“于是我们捡了死老鼠,死蟑螂之类的,结果每次她都不怕,我们觉得既然她不怕死的,就想捉一回活知了试试。”
军子吸着鼻子,泪水直在眼眶打转:
“师娘总是虐待老师,可老师一直忍气吞声,我们看不下去,就想整整她,替老师出口恶气。”
“反正抓只虫子吓唬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心思单纯,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
因为秦老师是好人,所以欺负他的师娘是坏人。
他们能心安理得地报复坏人。
可望着他们纯粹的眼眸,秦书南却无法心安理得地说出:
“你们是对的。”
因为他们不知前因后果,只听了一家之言。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就像孩童送来的那束花,夏槐丢掉花,不是因为不喜,而是秦书南对花粉过敏。
厌恶夏槐到不愿同她共处一室的人是秦书南,坚持不愿吃她做的饭,勒令她把保温桶提走的人也是秦书南。
他记得那天,夏槐套着件乡下人常穿的灰袄,混在人群里像不起眼的一粒沙。
“是你说食堂的饭菜辣得你胃痛,我才特意做好饭给你送过来。”
“就算菜不合胃口,我煲了一早上汤,你尝一口不行吗?”
夏槐捏着保温桶的指尖微微发白,袖子裂了口,露着星星点点的棉絮。
秦书南突兀觉得胃口全无。
他黑着脸撇去浮沫,舀了半勺汤水,没尝出味道,只觉得有这么个老婆出现在同事面前,真够丢人现眼的。
“倒了吧,你下次别再来学校了。”
秦书南丢了勺子,夏槐眼里的光瞬间变得黯淡,她默默扭上盖子,有两滴泪水落在手背。
看她委屈,秦书南心里没来由地窝火,脱口而出道:
“我丢不起这个人。”
也许是话说得狠了,夏槐收拾碗筷的动作一僵,摸着保温桶喃喃道:
“凉了,也不好吃了。”
随后,她将整盒饭扣进垃圾桶,秦书南瞥了眼混杂在垃圾里的菜,三荤一素。
全是他爱吃的口味。